被利润“蒙蔽了双眼”的银行业，能被皇家委员会的报告敲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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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长达一年多的调查过程，经历了68天的听证会，传唤了130名证人，接受了超过1万份公开文案……去年2月，银行、保险以及金融行业皇家委员会终于发布了针对行业不当行为调查的最终报告。

一年过去了，这份给出了76项“重磅”整改建议、影响了整个澳大利亚金融界的最终报告到底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各方的反馈、态度又是如何？澳财网将从一正一反两个侧面，分析这份报告一年以来给澳大利亚金融行业，尤其是银行业带来的监管后果。本文是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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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委员会的报告发布一年以来，最显著的变化就是澳洲四大银行的“老板“中，只有澳新银行（ANZ）的首席执行官（CEO）Shayne Elliott还在位，其他三家银行的时任CEO均已辞职并更换了新人。

尽管四大行均已拿出巨额资金赔偿给客户，弥补以前发生的不当行为，然而银行业仍然面临一系列棘手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将决定社会是否能够恢复对他们的信任。

按照《公司法》（Corporations Act）第912A条规定，金融机构有法律义务有效、诚实和公平地向客户提供金融服务。这听起来是非常简单明确的事，然而在过去，由于机构推行的财务激励方式，使得从业人员过于追求销售佣金和奖金等，因而对合规性产生了负面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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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行为的发生，皆与一个词有关：“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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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委员会专员Kenneth Hayne，图/ The Saturday Paper

正如皇家委员会专员肯尼斯·海恩（Kenneth Hayne）在最终报告的第一页上所宣布的那样，在他的质询中，几乎在每个案例中都发现了不当行为，“不仅是相关机构过度追求【利润】，个人也是如此”，而为客户提供服务的优先级则“降到了第二位”。

“最终报告的发布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它正面指出了整个金融服务行业的缺陷。”

——澳新银行副总裁Alexis George

最终报告对第912A条规定作了六点解释，整个财富咨询（wealth advisory）行业目前都在努力解决如何同时遵守这一规定并开展业务的可行性问题。

在对银行错误的薪酬激励机制，过度使用中介机构以至于客户利益冲突，以及出现问题时缺乏问责制之后，最终报告的明确信息是：未来金融行业需要达成新的平衡，客户必须放在第一位，而不是第二位。

在此基础上，金融行几乎所有经营形式都必须以某种方式进行改变。现在，调查已经尘埃落定，一些银行的内部人士指出，皇家委员会的最终报告在未来十年，都将对公司管理产生的四大影响：

• 将重点放在客户身上；

• 加固内部的监管体统；

• 增强责任心和专业精神；

• 确保董事会的作用是监管而非追求更大的利润

今年，政府仍将进行一系列的立法，以确保报告中的76项建议至少部分能够实现。但许多金融行业人士表示，实施建议的复杂性超过了最终报告发布时的预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最终报告出台后，金融业正在发生的变革：

• 对澳大利亚证券和投资委员会（ASIC）以及澳大利亚审慎监管局（APRA）的职权进行了修订。此前，两家监管机构在考量金融机构是否违反法律时，很少进行起诉。现在他们则不断地进行民事和刑事诉讼；

• 银行正在自动将弱势客户的账户转成低费率或免费，还被规定要消除主动提供透支贷款，对基本账户收取不实费用以及简化产品审核流程以获得信贷客户；

• 养老金受托人和董事如果不为养老金会员的最大利益行事，现在将面临民事处罚。养老金基金还被禁止“讨好”雇主以换取后者将其雇员的帐户转移至本基金；

• 将立法取缔保险中不公平的合同条款，并为客户提供更大的透明度；

• 四大银行共计已拿出大约15亿澳元的补偿金退还给客户，预计总额将达到100亿澳元。

这些变化已经为今后澳大利亚金融业的变革奠定了一些基础，更进一步来说，在以下的几个方面会有更为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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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井里的金丝雀”警示其他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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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恩并不是第一个发现客户（消费者）和金融机构之间权力不对等的人。早在2014年，现任AMP董事会主席的戴维·默里（David Murray）在2014年进行金融系统调查时，就以此作为了核心问题。但是，皇家委员会采用的案例研究方法，将调查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David Murray还曾出任过联邦银行的CEO，图/ABC

有几位证人是金融机构的客户，他们展示了银行、保险公司的顾问如何粗暴地对待一些金融知识水平较低的客户。他们出具的合同很复杂，更有利于银行。目前尚不清楚中间人是谁。发生纠纷后，案件解决需要很长时间。

在不当行为中，包括了向原住民社区销售不当的丧葬保险，让已经遭受干旱打击的农民违约，对残障顾客进行强行推销，以及向赌博成瘾者发放信用卡等等。

银行设计了可以处理99％没有困难的客户的系统，但是当贪婪的资本与脆弱的消费者遭遇时，结果往往是灾难性的。

商法律师Bob Austin评论：“皇家委员会所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让所有人都关注到澳大利亚对金融业的普通消费者的保护做得有多失败。”

“这可能永远改变那些面向普通消费者的金融服务公司，因为现在他们必须把消费者的利益摆在了最前面。”

皇家委员会力图实行的措施包括：在MySuper中的保险产品禁止收取咨询费；金融机构有义务与监管机构合作。

现在，其他行业也被影响。德勤合伙人Karen Dell-Toll表示，电信公司开始致力于使合同对消费者更友好，一些零售公司也在进行企业文化的自我评估。

“金融服务行业成了“矿井里的金丝雀”，对其进行的改革实践，让其他行业意识到它们可能也会面临同样的审查风险。”

皇家委员会对金融机构如何处理客户关系总结了六大原则：遵守法律；不要误导或欺骗；公平行事；根据客户需求提供适当服务；以应有的谨慎和技能提供服务；确保客户的最大利益。而这些，正构成了第912A规定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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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励监管机构诉诸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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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委员会还开创了澳大利亚企业监管“新时代”。让澳大利亚审慎监管局（APRA）和澳大利亚证券与投资委员会(ASIC)很清楚地了解：“闭门造车”式的金融监管无法起到作用，要开始“可强制执行的形式”。海恩专员呼吁考虑采取更多的法律手段，因为这可以对银行业造成更大的威慑力。

这体现在ASIC的新执法办公室及其主席James Shipton的“为什么不提起诉讼？”战略中。根据ASIC的执法计划，截至2019年7月，他们已经进行了88起调查和17次法院诉讼。

APRA同样被鼓励进行提起更多诉讼，尤其是针对退休金受托人的诉讼。但2019年9月，联邦法院驳回了他们对金融服务公司IOOF发起的诉讼，称此案“缺乏说服力”，并要求APRA支付诉讼成本。

严格的监管使“受监管的羊群”——大型金融机构人心惶惶。一些业内人士提出，金融机构已经竭尽全力使监管者满意，但有时监管机构的质疑并不适当。“这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当然，权力越大，责任就多。ASIC和APRA将受到年度审查，并要履行法定合作义务，实行新的监督机制以及与银行类似的问责制度。

但是，海恩专员认为，仅加强监管机构的职权无法应对所有渎职问题，金融机构的自我管控很重要。他说，主要责任在于实体本身的领导，这使得治理和文化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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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问责制和职业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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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不信任银行的原因之一，是因为银行缺乏责任感；这加剧了皇家委员会对问责制和职业操守的呼吁——即使在此类情况不断恶化下，银行的高级管理人员仍不受影响，并可以获得全额奖金。

正如澳新银行（ANZ Bank）首席执行官Shayne Elliott在证词中解释，在从银行产品的设计到实施，确保产品是否符合目的，和出现问题时如何予以补救上面，银行没有人对其负责。这促使Kenneth Hayne提议扩大银行业高管问责制（BEAR），即FAR或金融问责制。

ANZ首席执行官Shayne Elliott，图/SMH

Hayne虽然没有叫停垂直整合，但他质疑交叉销售财富产品造成的利益冲突。他指出：“‘一站式购物’模式适用于推广在胜于他人的产品上。相反，金融顾问应迎合职业标准，并不断向其看齐。但是对于拥有综合财富业务的银行而言，这意味着更高的成本。

鉴于各种财务计划丑闻（包括免费服务费）造成的声誉损失，和不断增加的补救法案，银行在皇家委员会行动之前，已经开始抛弃财富管理（理财）业务。但是Hayne的建议加强了这一举措，其中包括对年度财务顾问费进行年审，以及为顾问提供新的纪律系统。在最终报告发布后，西太平洋银行（Westpac）加入了这一行列，从而改变了过去松散的模式。

Hayne也对包括抵押经纪人在内的中介机构持模糊的看法。他说：“应该取消对薪酬有冲突的禁令。” 但是，在Hayne提出抵押贷款经纪人费用应由客户而非银行支付的建议之后，政治双方都回避了Hayne的建议，抵押贷款经纪人方面取得了重大胜利。

此外，Hayne呼吁文化和治理实践（包括薪酬安排），关注非财务风险和财务风险。APRA必须设计薪酬制度，以鼓励合理管理包括文化在内的非财务风险。这将减轻当前的压力。

尼克松全球咨询公司（Nixon Global Advisory）董事总经理Kevin Nixon指出：“激励措施非常重要，因为这是对行为，委托，利益冲突和大麻烦时产生的推动力。”

“但是，我担心我们只关注薪酬激励措施。我知道促使人们行为的唯一激励因素是他们得到多少报酬，这种激励措施缺失了文化。我们应该在激励行为中融入文化，例如谁获得了本月的雇员奖赏，以及谁被晋升。”

“这项责任制必须从董事会开始执行。显然，董事会没有提出足够的和正确的问题。如果董事会向高管提出正确的问题，他们将会把正确的问题带到公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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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责制应从董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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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yne没有就董事职责提出具体建议，但最终报告的理念与以下批评相吻合：全球资本主义过于关注【利润】，需要重新调整以确保为公众服务。Hayne在案例研究中将银行描绘为“利润的渴望者”，因为银行过于关注股价和利润，而没有足够关注社会团体的利益。自从皇家委员会接手以来， Hayne进入公众讨论的第一步就是与气候变化有关的董事会。

在AUSTRAC丑闻之后，西太平洋银行董事会在12月的年度会议上施加的压力也迫使首席执行官Brian Hartzer宣布辞职，这说明了现任董事正在行使新的问责机制。

悉尼大学全球经济实践教授Hugh Harley表示， Hayne认识到执行责任制为公司带来的最大利益行事的远超过关照股东。他说：“除了单纯追求利润以外，Hayne在阐明更广泛的企业责任方面再清楚不过了。”

Austin赞同Hayne与实现公司宗旨的总体趋势相吻合。他说，Hayne的报告适合从纯粹的利润动机转向新的事物，即关注合法公司宗旨的全球运动。

澳新银行的Alexis George表示，澳大利亚将拥有一个更好的银行体系，并且银行已经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以应对政府进行的改革。部分措施已在报告完成之前开展，部分措施将会在报告完成后之后执行。

她说：“最终报告帮助我们确定了，解决这些失败所面临挑战的规模。我们将会每天都为此而努力奋斗。”

下篇预告：皇家委员会报告，能解决澳洲金融服务行业未来的不确定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