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婴】扔掉400平的房子和老公,我的抑郁症终于好了,原来不当“好妈妈”这么爽啊(组图)
今天的“妈妈故事”有点特别。这是一个看起来不那么日常的故事:妈妈身份是如何改变一个创作者的。
大家都知道,我是生完年糕后,才开始写文章的。最终,因为生娃开启的写作,让我成了一名创业者。而今天故事的主角猪乐桃——一个年少成名的漫画家,生娃后,则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创作方向,开始讲述属于妈妈的故事——这是她从未想过的。
当妈这件事真的很神奇,过程充满艰辛,却带我们抵达原本无法抵达的地方。
本期“妈妈故事”受访人物:猪乐桃,职业漫画家,出版过《听见:和豆子的日常对话》等作品,有一个 9 岁的小男孩,对,就是“豆子”~
“豆子,我和爸爸准备离婚。你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猪乐桃在自己创作的绘本里,用画笔如实记录了和儿子豆子的这段对话。
30 岁结婚,31 岁生子,曾经年少成名的漫画家猪乐桃,在一个全职主妇的琐碎生活里,在和产后抑郁的长久缠斗中,创作力被吞噬殆尽。直到 35 岁从婚姻里出逃,扔掉好妈妈和好妻子的外壳,她又艰难地捡起了画笔。当画笔下的星辰大海,变成一对母子的点滴日常,她坦然接受了,这就是人生常态。
豆子两岁时,来做客的朋友突然问猪乐桃:“你是不是产后抑郁啊?”那一刻,她近乎本能地反驳:怎么可能,我都生完两年了!然后,是难以抑制的愤怒:你才抑郁,你们全家都抑郁!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相信,抑郁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怎么会呢?我不是什么都有了吗?”那时她住在一个 400 平方米、三层半的大房子里,按照她曾经梦想中的模样,有楼上楼下,有花园还有后花园。她要有库房放她的收藏品,有工作室,有书房,都有了。还有可爱的孩子,事业进取的老公,自己在家带孩子,四个老人都来帮忙……如果尘世间的幸福有个公式的话,她不是把所有要素都凑齐了吗?
难道,这些东西都加起来,也不能理所当然地等于幸福吗?
18 岁发表漫画作品,然后是杂志连载、出版畅销绘本、改编影视剧、拿大奖……自由、名声接踵而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身为少女漫画家、“绘本小天后”的猪乐桃,和按部就班的同龄人相比,过的是一种秩序之外的生活。
漫画家 猪乐桃
仿佛一夜之间,身边所有人都在问:“你怎么还没结婚,你有男朋友吗?”参加同学聚会,小孩满地跑,她一下子焦虑了:人人都有家庭、有孩子,我也该有,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吧?“那就谈一个吧。”“那就结婚吧。”“那就生孩子吧。”这样的念头,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下,又一下推着她,不过半年时间,恋爱怀孕结婚,进入了她以为自己想要的生活。
图片由猪乐桃本人提供
她曾经的设想极其天真,“生完孩子继续画画,孩子就放抽屉旁边,饿了我就给他喂奶。”
后来回想,她感叹自己心智晚熟,几乎是糊里糊涂地,以为一切不过顺其自然就好。直到儿子豆子出生,一夜之间,她进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原来,乳腺是会堵住的,小孩是会彻夜不睡的,肠绞痛是什么,黄昏闹又是什么?她 30 岁以前的世界里,只有画画,这些,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之后整整三年,猪乐桃再没有拿起过画笔。
豆子还小的时候,猪乐桃经常推他出门散步,有时她停在路边,就会发起呆来。“突然有个小孩摸我的腿,我会想,这谁家小孩?呆了 10 秒钟才想起来,啊,这是我的小孩,我有小孩了。”她开始害怕一个人带小孩。公公婆婆来了,爸爸妈妈来了,偌大的房子,塞满了东西,住满了人,只有老公不见了——男人的主场是外面的世界,是事业,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被困在这个家里,三层半的大房子,变成了噩梦。房子那么大,她自己打扫。每次擦地,一级一级楼梯擦过去,又迷茫又疲惫,一天就过去了。眼前的生活让她很困惑,但又似乎没有选择。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当妈了,做别人妻子了,就得努力做好。她只知道,好妈妈应该做饭、好妻子应该做家务。丈夫很传统,也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但其实,这些事情她都不会,都做不好,经常收拾着又发起呆来,然后一天就又过去了。如果,她再怎么努力,就是无法做到一个好妈妈、好妻子的样子,那是她的错吗?
“感觉人生陷入泥沼中,泥沼下是无尽深渊,我越陷越深。”那时,她曾这样描写自己的感受。那个问出“你是不是产后抑郁”的朋友,之后常常来看猪乐桃,后来,朋友跟她坦诚:“你那时候的样子太吓人了,瘦得脱相,我都怕你会死在家里。”被朋友叫破的“抑郁症”,就像混乱的生活露出个线头,她的脆弱、迟钝好像也有了解释。
猪乐桃去见心理辅导师,开始接受治疗。她也在自己那种想要撕碎一切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出口:扔东西。钢琴,收藏品,古董家具……那些在她赚到名声和财富的时候,不停填充进来的东西,那些她觉得自己都该拥有的东西,全都扔掉了。正好孩子要上幼儿园了,她带着豆子搬去了幼儿园旁边一个小房子,只有不大的卧室,和空无一物的客厅,一间客房都没有。扔完所有东西之后,她突然有个感觉:好像,我也不需要这个老公了。
小男孩豆子已经长大了
原来,两个人都拿错了剧本,那个假象的幸福模版,并不属于他们。豆子 4 岁时,他们离婚了。在书里,猪乐桃画了这么一段:放假时,豆子爸爸来接孩子去机场,因为堵车迟到了,她平静地帮他一起收好箱子,目送他们离开。她这样写:离婚两年来,我们彼此都松了一口气。为我们不用再勉强自己,成为对方期待的那个样子,而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曾经缺席的爸爸,离婚后反而和孩子亲密了起来,而她,也终于可以把所谓好妻子和好妈妈的标准,一起扔掉了。在 30 岁,还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时,匆匆给自己套上的,所有那些东西。也许,要明白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本来,就是最难的人生课题。
一间小屋,一对母子。在家画画,照顾豆子,成了猪乐桃全部的生活。接受了自己做不了一个模范妈妈,她反而放松了。她每天给豆子做饭,还是不太擅长,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样,意大利面、汉堡、咖喱饭,香肠薯条扔进空气炸锅,秋葵玉米直接水煮了吃,都是最简单的做法。她定位自己是“做饭渣主妇“,结果反而成了豆子朋友圈里做饭最受欢迎的妈妈。每个来家里玩的小朋友,都会熟门熟路地点名要吃豆子妈妈做的汉堡。孩子们吃的,可能也是那份简单吧?猪乐桃和豆子每周都会徒步1-2次,这是她和豆子的重要亲子活动。
她请的保洁阿姨说,“你们家这么空,还要打扫?”还是要的。她放下了很多东西,接受自己做不到,不想再消耗自己了。
她也仍然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抑郁症的妈妈、离婚的妈妈、爱发脾气的妈妈,真的能给孩子足够的安全感吗?她选择了坦诚。很少有父母能直接和孩子聊离婚的话题,她做到了。豆子也坦然地把父母离婚的事情告诉同学、老师、邻居、保洁阿姨……而她和豆子之间,有更多平等的、打开的对话。
有一次,豆子问她:妈妈,你是一直爱我吗?我小的时候,你也爱我吗?她说:豆子,你小的时候妈妈生病了,虽然很爱你,但是有时候却伤害了你。那时豆子虽小,但也感受到了吧?很抱歉。豆子说:没关系,妈妈,反正我一直都很爱你。豆子拉着她的手在前面走,而她在后面偷偷哭。
孩子就像个小太阳,在用自己的方式爱妈妈。
豆子捡到一条工地警示旗,就把它当宝贝一样叠起来,送给妈妈,因为“这是妈妈喜欢的彩虹色”,猪乐桃围着它走了一路,豆子夸她,“妈妈,你好漂亮”。
茶花落了满地的时候,豆子捡了一朵,“妈妈你插在车上,这样开车的时候就能想到我。“
猪乐桃有一个抽屉,专门用来放豆子送给她的礼物。
那些豆子从山里捡回来的橡子、榛子,有的放着放着,就会长出大肉虫来。唉,孩子的爱啊……怎能不给人力量呢?
放暑假,豆子要去云南外公外婆家,收拾行李时,他兴高采烈地说: “妈妈,我可算要摆脱你了”。三年级小学生豆子,一整年和老妈待在一起,知道嫌烦了。猪乐桃也画自己在机场把孩子送走的心情:看着豆子头也不回地进了安检入口,想到养育孩子的过程就是不断分离,一丝惆怅涌上心头,可是却又……忍不住要在心里扭起秧歌,盘算起要去呼朋唤友好好玩耍一下。当这些点滴被她记录下来时,所有当妈的人,都无法不会心一笑:啊,就是这样,秒懂。
盼他长大又怕他长大,有时很暖有时也会扎人,被气到怒吼过也感动到流泪过,有多少次吵架就有多少次瞬间和好……
这种陪伴孩子成长的复杂体验,重新滋养了她的创作力。“创作力其实就是我的生命力。“就像她年轻时,觉得自己生命力饱满,画得再累,睡一觉醒来,新的故事又从脑子里冒出来了。熟悉她的画迷会发现,她的风格完全变了。以前她的故事是诗和远方,海洋守护者去保护濒死的鲸鱼,喊着“来吧,我打赌你们不敢向人类开炮”。
而现在,她的创作就是一对母子最日常的生活。有一次,她担心豆子睡觉晚,吼了他,但等她去洗漱的时候,看到豆子已经帮她放好了一杯水,和牙膏牙刷。那是冬夜,那杯水还是温的。
她希望孩子在爱里长大,学会表达爱,她做到了。
灯光下一杯温水,这就是她现在画出来的,最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