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选择,你还要“居家办公”吗?那些未浮上台面的交织经验
国外不少调查指出,即使疫情趋缓,员工仍想保留一定比例的天数在家工作,无法接受回到过去「每周五日进办公室」的生活。
诚然,并非所有职业类型、工作内容,都有办法居家处理。然而,也存在许多行业组织仅是为了路径依赖、不愿改变规范而死守「员工就是要进公司」的观念。组织内部的改造与创新,是否能带来更好的效益,减少劳逸不均及管理成本的难题?这个问题,若非完整实验过一次,终究有许多只是没有依据的猜想,难以理性分析利弊。
国外不少调查指出,即使疫情趋缓,员工仍想保留一定比例的天数在家工作,无法接受回到过去「每周五日进办公室」的生活。图/路透社
幸也不幸,台湾在全球疫情爆发的初期便是国际优等生,纵使去年的三级警戒,多数人也抱持着「之后会回到正常」的心情;说不定,这反而使得许多企业错失了数位治理与数位转型的机会。居家办公在台湾,尚非主流,一方面是防疫成果,另一方面或许是文化与产业别。矽谷已有「覆水难收的远端工作:史无前例的员工抗拒潮」,德国也有《居家办公法》的讨论浮现。
我曾与几位女性远端工作者讨论这一题,希望能在这题在国外已广为讨论、国内或许也仍有讨论空间的议题中,补充一些未浮上台面的交织经验。
一、居家办公,使家务劳动分配更不均?
有论者认为,就像工业革命发明了洗衣机并未替女性带来解放,而是承担更多家务劳动。女性若是居家办公,或许会被期待「既能工作,空档时间又能洗衣服」。台湾在性别平等的指标当中,家务劳动往往是进步得最为缓慢。确实多数时候,女性被期待要承担多数的家务工作,在这种分工与责任的驱使之下,很有可能导致这个情形。
但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伴侣同住且都居家办公,家务劳动能够被「可视化」。原先家务分工可能是透过夫妻之间的言说协商,话语带来的权力关系便会占主要作用?实际上看到对方需要花多少时间、心力来洗衣服,亦可能增进同理与分工的调整。提升同住者在家的时间,固然可能带来沟通上的冲突,但原先因为劳动而注定错开的时空,也带来一些经验上的同理与重新沟通分工的可能。
同理,「带小孩」这件事因为学校的关闭,也被迫使夫妻需要共同面对。抚养照顾已经超出远端工作的范畴,无法居家办公的人可能甚至需要请假,然而,无论是照顾或各种家务工作,不应该被简化被视为纯然的「对女性不利」,尤其这还奠定在一个不平等文化下「女性承担过多家务劳动」的现实基础。
远端工作提升同住者在家的时间,固然可能带来沟通上的冲突,但原先因为劳动而注定错开的时空,也带来一些经验上的同理与重新沟通分工的可能。图/路透社
二、居家办公,属于「住得好」的中产阶级?
同样在居住不平等的基础之上,高房价、租屋市场差、城乡差距等问题,都可能同样复制到居家办公情境上。但同样地,我认为这题之于远端工作,不该被简化为纯然的「有房阶级、薪水高低与否」的利弊二分。即使是租在简陋雅房的单身独居者,若拥有一定比例、弹性的在家时数,对于改善居住空间亦可能是正面影响,例如忙于通勤的租屋族能够更有余裕地清洗居家用品,或是因应季节来重新配置家具、改善隔热与照明。何况,若非疫情影响,劳工如果能自由选择在家里、甚至公共空间上班,省下金钱与时间的成本,也很难说只是对中产阶级有利。
除却薪水与是否需要缴纳高昂租金等问题,「住得好」似乎伴随着一种「所以生活过得好」的刻板印象。但试想对于许多内向性格,甚至失眠困扰、药物需求者族群而言,每日人潮拥挤地通勤,以及办公室的必然社交额度未必有助于他们的生活。此外,其实对于某些「生活并不那么快乐、容易受集体与他人所影响」的人而言,他们或许是中产阶级、或许居住空间不错,但上班会带来更多负面的情绪与压力,反而在家工作更能调适身心,进而拥有更稳定的工作产出及效率,也不必担心是否影响到群体。
去(2021)年,经历三级警戒与降级「解封」,不少人重新看到朋友、同事而感到实体相遇的快乐,但也有人未必对此有强烈需求。以资产划分阶级是一种分类,有另一些难以分类、易受污名的标签群体,就算住得不好,说不定还是比进办公室,还要自在。
试想对于许多内向性格,甚至失眠困扰、药物需求者族群而言,每日人潮拥挤地通勤,以及办公室的必然社交额度未必有助于他们的生活。图/美联社
三、居家办公,对生理期女性的「公平」
难以说这是一则「优势」,因为台湾现有制度与职场本来就对生理期不适的女性相当不公平,即使《性别工作平等法》第十四条明列「生理假」,对于「月经」作为一种通常每月都会遭逢的处境,仍有并入病假计算的上限。而更艰难的在于主管的态度及同事之间的揶揄,还有在各种可能的性别不平等文化上「反而不敢/想请生理假」。何况经期不适未必只有「每月一日」。若是居家办公,更容易以种种因人而异的方式来舒缓疼痛,也能减少社交与情绪劳动等等额外负担。
同时,只需简单试想,无论何种生理用品,最大量被使用的卫生棉就容易造成闷热潮湿的皮肤、妇科问题,棉条须携带替换、月亮杯需要清洗,布卫生棉与月亮裤也皆可能有上述问题。除却经痛,这些问题对于女性,基本难以回避。若能弹性在家工作,便无需逐日盘点生理用品,能选择宽松的衣物,并即时因应需求清洗、更换,生理用品的选择空间也更多,说不定能因此省下相关开销。居家的选择性,若以情境区分,对于月经者,甚至就只是「比较公平的选择」,而非「远端工作的优势」。
然而,若是工作单位并未有好的远端制度、数位治理文化或种种「因应弹性在家」的配套,这种合理调整的公平选择性,也只会被视为员工的个人化特例。或许有些公司环境可以打造成更合适于月经者的空间,那也会是处理的途径之一,不过疫情带来的居家办公潮已经示范了一种可能。
更多样态的远端工作者经验,以及想像「这些工作能否在家处理?」
在家工作究竟好不好?因人、因身份也因工作而异。我们或许还需要更多不同产业别、不同职位的经验,交织不同身份、处境,才能够避免对于居家办公的简化刻板印象。疫情无法预测,超出疫情以外,未来说不定也会有其他情境,导致「员工无法进办公室」。即使未有居家办公经验,也能思考「这些工作能否在家处理?」在多元经验与想像力的基础上,企业、组织若是勇于尝试创新,现在仍是一个好的时刻,在下一波社会条件变化的时候,更有机会免于(被迫)转型的冲击。
在家工作究竟好不好?因人、因身份也因工作而异。我们或许还需要更多不同产业别、不同职位的经验,交织不同身份、处境,才能够避免对于居家办公的简化刻板印象。图/美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