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香港是一个没有风险的地方，现在不是...”华尔街日报：跨国企业加速撤离香港（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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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与中国大陆的联系曾被跨国企业视为优势，但现在已成为一个麻烦。

本月早些时候的香港中央商务区。图片来源：PETER PARKS/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早在几年前，就有少量跨国公司先后离开香港，它们对这个金融中心与中国大陆日益紧密的联系感到不安。眼下，最初少量公司的撤离正演变成一场涉及银行、投资公司和科技企业的大撤退。

在香港运营的美国公司数量已连续四年下降，据香港方面的统计，2022年6月时这一数量降至1,258家，为2004年以来的最低水平。去年，在香港设有地区总部的中国内地公司数量为至少30年来首次超过美国公司。

“来香港曾经是一件相当没有风险的事情，”在香港经营一家研究和出版公司的Simon Cartledge说，“现在，这不是一个没有风险的地方了。一切都要打上问号。”他是《A System Apart: Hong Kong's Political Economy from 1997 until Now)》一书的作者。

1997年香港回归中国后的数年里，香港凭借地理位置上靠近中国、而另一些方面又不是与中国走得太近的优势吸引了外国公司，比如香港拥有独立的法律体系和司法以及致力于实现西式自由。

但随着香港收紧国家安全方面的限制、中国政府对外资企业的整顿、内地经济放缓以及中美关系日益紧张，跨国公司的这种考量发生了变化。一些外企高管说，香港与中国大陆之间的界限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Serendipity Capital创始人Rob Jesudason表示：“香港现在被视为中国的延伸。”Jesudason于2019年从香港搬到新加坡并成立了Serendipity Capital，该公司投资全球科技企业。

中国仍是一个重要的市场，几乎没有跨国公司打算放弃在中国的业务。但更多跨国公司要么选择留在中国内地，要么在新加坡设立它们的亚洲中心；新加坡长期以来一直与香港竞争该地区金融和商业中心地位。

香港政府一位发言人在一份书面声明中称，香港仍是世界上最适合经商的地方之一，约有9,000家中国内地和海外公司在香港开展业务。该发言人指出，过去五年，包括中国和外国企业在内的这个数字一直保持稳定。

然而，离开香港的企业正在增多。澳大利亚的西太平洋银行(Westpac)已经关闭香港业务，澳大利亚国民银行(National Australia Bank)也打算如此。据《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本月早些时候报道，三家美国和英国的尽职调查公司正把员工迁出香港。加拿大大型退休基金安大略省教师养老金计划委员会(Ontario Teachers' Pension Plan)取消了设在香港的一个选股团队。总部位于美国加州的印刷电路板制造商TTM Technologies也已撤离香港。

加拿大退休基金管理公司Alberta Investment Management Corp、美国科技公司Vantage Data Centres和开曼群岛政府都曾考虑过在香港设立地区总部，但最终选择了新加坡。航运巨头联邦快递集团(FedEx)将把部分地区职位从香港迁往新加坡，而美国办公家具制造商Steelcase已将地区高管调到了新加坡。

一些外企高管说，香港与中国大陆之间的界限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图片来源：ISAAC LAWRENCE/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外国投资者正在撤出香港股市，中国许多企业巨头都在香港上市。截至周一收盘，香港基准恒生指数今年以来累计下跌超过13%，与美国、日本和其他地区的牛市形成鲜明对比。此外，香港的房地产市场也一片萧条。

中国政府今年以来对待外企的严厉态度，及其针对一些银行家和高管实施的出境禁令，令跨国企业感到不安。

上周六，上海警方以涉嫌受贿为由，拘留了伦敦广告巨头WPP旗下群邑(GroupM)的一名现任员工和两名前员工。WPP随后表示解雇了这名被拘留的高管，并正在对此事进行内部调查。

今年早些时候，中国内地有关部门突击搜查了尽职调查公司美思明智集团(Mintz Group)和专家网络咨询公司凯盛融英(Capvision)的办公室，并对咨询公司贝恩公司(Bain)的员工进行了问话。中国以美思明智涉嫌从事未经批准的统计调查为由对其处以罚款，并指责凯盛融英开展有违国家安全法规的活动。

这些官方行动令人担心中国会认为哪类商业尽职调查是敏感的、非法的或等同于间谍活动。本月早些时候，凯盛融英表示已在中国政府有关部门指导下完成“整改”。美思明智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澳大利亚网络安全公司CyberCX的网络情报执行董事Katherine Mansted说，一些前往香港的商务旅客现在会携带“一次性”设备、智能手机或笔记本电脑，这些设备上的数据或应用程序已被清除。虽然前往中国内地的商务旅客长期以来都使用这类设备，但香港此前一直被视为要安全得多。

CCTV播放的画面显示，警方突击搜查专家网络咨询公司凯盛融英在上海的办事处。图片来源：CCTV/ASSOCIATED PRESS

前美国驻香港总领事、现任商业咨询公司Asia Group执行合伙人的唐伟康(Kurt Tong)说，香港政府很难在不对中国显得不忠的情况下提高自己的声誉。他说，问题在于香港政府无法使用最有效的论据，即“我们与中国不同，我们比中国更好”。

高管猎头公司史宾沙(Spencer Stuart)亚洲区董事会和首席执行官业务联席主管区妙馨(Alice Au)表示，中美之间的紧张关系使美国跨国公司更难说服有价值的员工迁至香港。

区妙馨解释说，调往香港不像以前那么有吸引力，因为现在似乎风险很大。她还表示，现在中国经济不再处于高速增长状态，去香港工作不再是个好差事。她说，这令人遗憾，因为增进了解的机会会减少。

广播技术公司科腾科技(Caton Technology)去年将总部从香港迁往新加坡。首席执行官黄雷(Ray Huang)表示， 由于科腾科技有一个主要的美国投资者，并与日本、台湾和西方国家的公司有业务往来，所以作为一家新加坡公司对各方来说都更加中立。

今年撤离香港的美国电路板制造商TTM Technologies已表示，该公司的客户希望使用在中国以外地区制造的设备。该公司正在马来西亚开设一家工厂。

甚至一些迎合中国客户需求的公司也已重新考虑香港的地位。西太平洋银行已经离开香港，澳大利亚国民银行也将如此，但这两家银行都在中国内地保留员工。

香港政府效仿中国内地，采取了严格的新冠防疫措施。虽然这些限制措施并不像内地那样严厉，但还是促使一些公司和人员离开。尽管有些人已经返回香港，但高昂的迁出成本让那些已经出走的公司不愿意考虑回迁。

放弃香港而选择新加坡的西方高管认为，将新加坡作为在亚洲开展业务的基地是更优选项。“选择香港的主要考量在于中国，”Alberta Investment Management首席执行官Evan Siddall说。“我们需要一个亚洲枢纽，选择新加坡对我们来说更合理。”该公司今年在新加坡设立了办事处，以增加在该地区的投资。

香港的新冠限制措施促使一些公司和人员撤离。图为2022年6月，香港的一处隔离设施。图片来源：CHAN LONG HEI/BLOOMBERG NEWS

总部位于丹佛的Vantage Data Centers曾考虑将香港作为地区基地，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新加坡。该公司北美和亚太地区执行副总裁Jeff Tench说，包括大型云服务提供商在内的许多客户也在新加坡设立了地区中心。

对西方公司来说，香港仍有许多诱人之处，包括低税率、发达的金融市场和世界一流的基础设施。香港特区行政长官李家超(John Lee)已承诺与东南亚建立更紧密的联系，并热情接待了10月初到访香港三天的泰国总理。

香港似乎有望从中国与中东地区日益密切的关系中受益。为企业提供支持的政府组织迪拜商会(Dubai Chambers)今年在香港开设了一间办事处，以鼓励两个市场之间的合作。

尽管与中国内地相比，信息在香港的流动仍然更加自由，但中国政府的一系列操作已引起西方公司的担忧。

2020年，在香港爆发大规模反政府抗议活动后，中国政府在香港实施了一项国家安全法，赋予其惩罚异议人士的广泛权力。作为回应，美国政府以“破坏香港自治”为由宣布制裁了香港的数名政界人士，其中包括时任香港保安局局长、现任行政长官的李家超。

今年，香港政府曾试图要求YouTube下架一首已成为抗议运动颂歌的歌曲，这一事件造成了与该平台所有者谷歌(Google)之间的紧张关系。香港一名法官驳回了港府要求禁止该曲目的申请，不过港府已提出上诉，认为这名法官应更尊重香港特首的意见。

2019年9月，香港的民主抗议者。图片来源：KIN CHEUNG/ASSOCIATED PRESS

香港美国商会(Ame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 in Hong Kong)今年7月表示，该机构已向香港政府表达了对禁止该歌曲可能给香港商界带来负面影响的担忧。该商会一位发言人说，商会成员认为此举可能会损害外国投资者对香港商业环境的看法。

商会代表曾于7月前往华盛顿，向美国政府官员介绍在香港运营的美国公司的情况。在随后向其会员提交的一份关于此行的报告中，该商会表示，一些国会议员同意美国需要继续与中国及中资公司保持关系，但政界人士越来越“不信任在中国做生意的私营部门”。

报告称：“我们发现，往好了说，政界人士对香港及其与中国内地的微妙关系认识不足，往坏了说，他们普遍认为香港与中国大陆没有什么区别。”《华尔街日报》看到了这份报告。该商会表示，政界人士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将香港与内地区分开来，并以美国总统拜登(Biden)关于美国对外投资的行政令举例。该行政令将香港与中国大陆一起列为“值得关注的国家”。

香港政府发言人说，香港遵循 “一国两制 ”方针。 “一国两制 ”是在香港回归后采用的一种模式，使香港相对于中国内地享有高度自治权。该发言人说，香港仍是世界上唯一汇聚全球优势和中国优势的城市。

美国驻香港总领事梅儒瑞(Gregory May)在8月份的一次会议上表示，他的工作重点之一就是通过文化和学术交流在美国和香港之间建立联系，努力在复杂时期稳定好美中关系。

对于全球投资银行来说，香港仍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适合建立分支业务的地方，部分是因为中国内地带来的商机远远超过其他亚洲国家。但如今这些商机正在减少。

10月1日，香港特首李家超（左中）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4周年的活动上。图片来源：CHAN LONG HEI/ASSOCIATED PRESS

根据Dealogic的数据，2022年在香港进行的IPO融资规模降至134亿美元，比2021年减少了逾三分之二。今年迄今为止的新股发行融资规模则更低，截至10月18日仅为35亿美元。包括高盛(Goldman Sachs)和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在内的多家银行都已在香港裁员。

根据私人财富管理公会(Private Wealth Management Association)和毕马威中国(KPMG China)本月发布的一项调查，2022年香港私人银行和财富管理公司所管理的资产规模同比下降了15%，同期的资金净流入量减少了约80%。

出版商Cartledge在谈到香港经济停滞不前时表示，香港陷入了难以摆脱的困境。

他说，香港“仍有能力给人们带来惊喜。这里仍然有了不起的人才，这有望使香港重新焕发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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