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耀功过:经济发展举世瞩目 严刑峻法遭非议

李光耀先生以91岁高龄仙逝，也算是寿终正寝。但是，得知噩耗，仍然倍感震惊。我怀着十分悲痛与敬仰之情，悼念一代伟人。
我有幸多次零距离接触李光耀先生，包括与他一起吃饭，合影留念，得到他亲笔签名的《李光耀回忆录》，和他面谈中国航油公司收购新加坡石油公司，还被他的秘书请到总统府询问我对中新关系改善的建议。尤其令我难忘的是，2004年12月22日，在中国航油金融事件发生后，李光耀先生还在国际媒体会上专门提到我，使得我成为极少数被他点评的中国人。李光耀当时说，陈九霖出身寒微，却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当然，他当时所提到的一句话所隐含的玄机至今无人解读，那句话是：中国政府允许陈九霖返回新加坡协助调查，表明中国政府不想做第三世界国家，而是希望成为第一世界国家。

无论是从个人成功还是对国家的贡献，李光耀无疑是一位伟人。他的主要功绩在于，在一个缺乏天然资源、周边环境也很恶劣的情况下，李光耀充分把握了天时地利，大力发展新加坡石油工业、加工工业，将新加坡这个“怪胎”（他自己曾经使用过的词语），建设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而且，对老百姓的生活而言，也基本上实现了“居者有其屋”的条件。总而言之，在建国方面，在经济领域，李光耀功不可没。

从人生的角度讲，他的人生极其辉煌。记得我在新加坡国立大学上学时，当学生们问及一位拿有双博士学位的女教授为什么40几岁还没有结婚时，她回答：“世上还有第二个李光耀吗？” 李光耀的个人魅力在于，他很有政治抱负，而且，面对困难百折不挠，不达目的决不罢休。1963年-1965年，新加坡-马来西亚合并时期，李光耀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大有君临整个马来半岛之势。他的企图心被当时的巫统看出了端倪，1965年，马来西亚借势种族骚乱与政策分歧，把李光耀先生和新加坡一起逐出马来西亚联邦，新加坡也被迫宣布独立。李光耀对此十分难过，痛哭流涕。但是，他没有因此而气馁，反而在一个弹丸之地上建起了花园之国，并一直统领至今。

李光耀办公室放着孔子的雕像，他有时也表现出重视孔孟之道。但他实际上还是一个“香蕉人”，除了学到中国古代的帝王思想、驭人之术外，其思想核心是西方思维，尤其是西方的功利思维、利益至上原则。因此，当中国还处在内斗而贫困之时，他是一边倒地倒向西方，以致新加坡是东南亚最后一个与中国建交的国家。他还逼迫全新加坡人学习英语。曾几何时，学习英语者很容易找到工作，不少精通英语者平步青云。相比之下，学习中国的人，各方面都困难重重，贫穷者居多。新加坡今天的经济成就，在较大程度上说，就是李光耀钻了中国“反右”、“文革”而西方需要东方廉价劳工和加工市场的“空子”。

等到中国形成发展势头后，李光耀开始在中西方之间“走钢丝”，甚至一度强力推行这样的政策，即鼓励中国企业在新加坡建立区域总部，借助新加坡作为走向西方的跳板。但这一政策并未收到实效。在看到中国逐渐崛起之时，他改为提倡“学习华语好处多”的政策。但他除了需要中国资源和利益外，在骨髓里还是倾向西方，以至于不时鼓吹“中国威胁论”、“美国重返亚洲”，并引美国在新加坡建立军事基地，扼守通往中国的马六甲咽喉要道。2004年7月，李光耀的儿子、时任副总理、侯任总理李显龙还访问台湾，导致中新关系一度恶化。期间，李光耀秘书杨先生给我打来电话，邀请我到新加坡总统府，询问我对于缓和两国关系的看法与建议。我当时说，中国政府坚持“一个中国”、反对“台独”的立场是不会变的，如果中国允许新加坡首长访问台湾，势必会造成多米诺骨牌效应，将带来十分严重的后果。杨秘书告诉我，中新两国建交之初，曾私下签署备忘录，约定部分领导人可以访问台湾，并维持新加坡军队在台湾的训练。我表示，由于副总理的政治职位，李显龙先生访问台湾所带来的影响是极其恶劣的，即便他声称此次访问纯属私人身份，但其家族位置的敏感性也导致了事件无法单纯。于是，杨先生问我应该如何处理，我回答，“解铃还须系铃人”，要妥善解决这件事，还需要李资政（李光耀时任新加坡国务资政）亲自出面，主动拜访中国政府领导人，并在公开场合表达支持“一个中国”立场。时隔不久，李光耀访问了北京，其外交部长杨荣文也在联合国发言，强调“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一部分”，新加坡支持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完整。

总之，李光耀先生在我心中是个非常成功的人，是一个了不起的政治家，也是我个人的学习楷模。但是，就我对新加坡的了解，他也是时代的产物，不仅有功，同时也有过。

他的重大过失主要表现在严刑峻法，缺少人权等方面。我们所熟知的谢太宝事件就是有力的证据之一。谢太宝博士因莫须有的罪名被监禁23年，随后又被软禁9年，这个记录打破了南非前总统纳尔逊•曼德拉被南非白人种族主义政权囚禁25年的记录，也打破了英殖民地主子关押政治犯时间之长的历史记录。不仅如此，他的反对者也大多遭遇了倾家荡产、流离失所的不公待遇。

更有甚者，新加坡当局还假借民主包装其实际性的专制。比如：在历次大选中，人民行动党都把组屋翻新与分红成为投票筹码。在选举中，执政党要人往往会“警告”选民，如果反对党候选人当选，政府将很难为该选区拨款，改善人民的生活条件。同时许诺，如果人民行动党候选人当选，政府可以拨款翻新组屋（新加坡的房屋住宅，基本由政府包办，这些房子被称为“组屋”），改造基础设施。1997年有一个选区因为支持了反对党，就没有得到房屋翻新。正如我的新书《地狱归来》披露的那样，新加坡是全球唯一一个实行鞭刑的国家，也是全球唯一一个保留《内安法令》（授权警方未经审判甚至没有证据而抓人入狱）的国家。

我以我亲身经历来证明，新加坡的司法体系缺少公平正义，而新加坡的格局在我眼里更像是一个“驴蛋”，外表光鲜，内部却存在诸多问题。因此，我有充分理由预测，在我们所能见证的后李时代，新加坡将发生巨大的改变。随着周边国家的崛起以及新的经济形势的变化，新加坡的政治、经济、外交地位逐渐式微。但是，建国以来一直压在“五指山”下的在野党势必崛起；新加坡的司法体制将会改善；新加坡人民的自由与民主空间将会大大提升。（腾讯财经智库成员、中国航油原总裁陈九霖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