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欧志｜英国忙脱欧，苏格兰69：59通过二次独立公投决议

据英国每日电讯报29日凌晨报道，由于获得了绿党的支持，苏格兰首席大臣斯特金提交的二次公投决议，在苏格兰地方议会以69票赞成59票反对获得通过。

当地时间3月28日下午，爱丁堡荷里路德宫（Holyrood），苏格兰地方议会表决通过了将在2018年秋季到2019年春季进行第二次独立全民公投的决议，接下来，苏格兰议会将向英国议会提交赋予独立公投权利的行政命令（section30 order）申请。

斯特金在当天进行的辩论中说，本周晚些时候，她将正式提交申请，并希望英国政府能够尊重苏格兰议会的决定。

当地时间2017年3月28日，英国爱丁堡，苏格兰议会对独立公投事宜进行辩论，并就苏格兰政府是否能为公投寻求法律依据进行投票表决。苏格兰首席大臣斯特金出席。视觉中国 图

值得一提的是，决议通过的前一天，英国首相特雷莎·梅特意飞赴苏格兰与其首席大臣斯特金会面。而这个时间距离特雷莎正式宣布开启英国脱离欧盟的谈判也差不多仅剩48小时。

英国脱欧谈判的正式开启给了苏格兰进行二次独立公投的理由。斯特金计划在2018年秋天到2019年春天之间，即英国脱欧谈判基本结束时，举行二次独立公投。她认为，这样在英国脱欧之前，苏格兰人可以在所谓的“硬脱欧”和苏格兰独立之间做一个选择。

特雷莎方面曾多次表示，在宣布脱欧谈判的关键时刻，苏格兰的独立要求显得“不合时宜”，英国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团结，英国要想成为“更加全球化”的国家，统一是必要的。

脱欧谈判前，特雷莎来了

英国广播公司（BBC）记录了特雷莎和斯特金这次匆匆的会面：在苏格兰第一大城市格拉斯哥的一家宾馆，两人进行了1个小时的会谈，但并没有达成什么实质性的一致意见。BBC评论称，特雷莎的到访更多只是象征性意义——她在向外人展示在英国正式开启脱欧谈判前，她十分挂心苏格兰的问题。在关乎苏格兰未来走向的问题上，两边意见有根本性的分歧，不是通过这次简短的会面就可以解决的。

行前，特雷莎也表态称，“她将陆续和其他地方政府进行倾心的谈判，为整个英国争取到最佳的脱欧谈判条款。” 《泰晤士报》27日报道称，特雷莎将向斯特金表示“权力下放的原则在苏格兰、威尔士以及北爱尔兰将被很好地尊重并加以强化。但这不意味着我们的联合王国将变得松散和脆弱、人们的离心倾向更强……我们在做决策时要将联合王国和地方利益放在一起考虑”。《泰晤士报》还称，特雷莎将宣称她的脱欧方案将创造一个“更统一”的国家，这表明特雷莎有意将布鲁塞尔方面的权力移交给苏格兰。

会面后，斯特金称这次会谈是恳切的，不过令她“感到沮丧的是自己的意见并没有被很好地倾听”。对于这场被唐宁街方面认作“建设性”的会面，斯特金对BBC称，她希望英国能够很好地完成脱欧谈判，苏格兰政府希望在其中发挥建设性的作用。但令她感到沮丧的是，特雷莎并没有对她提出的苏格兰独立的脱欧协议要求作出任何让步。斯特金转述特雷莎的话称，英国同欧盟未来的关系将在18到24个月的谈判中日渐清晰，而那正是斯特金期待的二次独立公投时间。

就启动二次独立公投的事宜，特雷莎和斯特金已经有过几次交锋。在特雷莎看来，英国进行脱欧谈判的关键时刻，苏格兰提出独立要求“不合时宜”，她也否定了苏格兰民族党（SNP）要求在2018年秋季到2019年春季进行二次独立公投的要求。不过特雷莎暂时并没有否定在英国完成脱欧后，苏格兰可以启动独立公投。

在斯特金看待，苏格兰人在知悉英国脱欧谈判达成的条款的前提下再进行独立公投是十分必要的，并称特雷莎拒绝批准苏格兰二次公投是“对民主的践踏”。

爱丁堡大学欧洲政治、苏格兰问题研究专家克拉姆·劳拉（Cram Laura）教授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指出，“从法律角度来说，特雷莎可以拒绝批准二次公投；但是从政治角度来说，这将是不明智的做法，甚至仅是在二次公投时间问题上跟苏格兰政府讨价还价也会引发苏格兰社会的抱怨。”

苏格兰民族党的推动作用

苏格兰独立是历史与现实交织的话题。英国前首相布莱尔和布朗治下的英国政府同苏格兰方面维持了较好的关系，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工党执政党和苏格兰地方议会工党的维系作用。1997年，苏格兰公民公投恢复了苏格兰议会，苏格兰收回了健康、教育、治安、环境等方面的治理权，这也是英国国会部分权力下放（Devolution）给苏格兰的结果。

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倾向独立的苏格兰民族党兴起，苏格兰独立的问题被提上议事日程。近些年，苏格兰民族党一直牢牢占据苏格兰地方议会多数席位。在二次独立公投的辩论环节，苏格兰地方议会工党议员称：“这10年，苏格兰独立的最大推动因素就是民族党。”

2007年的苏格兰地方议会选举中，民族党以1票的优势领先于工党获得多数席位。在2011年的换届选举中，苏格兰民族党成功赢得了多数票。英国前首相卡梅伦在2012年签署了《苏格兰独立公投协议》。2014年，在民族党的推动下，苏格兰进行了第一次独立公投，最终结果以苏格兰留在英国收场。

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欧洲问题专家、肯特大学全球欧洲事务中心主任理查德·惠特曼教授（Richard G Whitman）回应澎湃新闻称，“来自民族党的苏格兰首席大臣拥有相当资历，在解决苏格兰医疗和教育问题方面颇有建树。很难从民调数据来直接看出斯特金能否成功推动二次公投，然而，对斯特金一方利好的是，‘苏格兰留在欧盟单一市场’的状况不应该被改变，这是在苏格兰被广泛接受的共识。”

劳拉也指出，“可以说苏格兰主要政党的领导者都支持留在欧盟，但不同的党派对于是否脱离英国独立有着不同的意见。”民族党和绿党是苏格兰独立的主要支持者。在全部131个议会席位中，拥有63个席位的民族党和6个席位的绿党占据了议会席位的多数；苏格兰工党反对独立，不过如今他们只占据23个议席，并且在苏格兰独立的问题上还存有内部分歧；苏格兰保守党拥有31个席，不过其中只有1人当选为英国议会议员，所以这个与英国执政党保守党意见最相近的党派，在苏格兰并无决定权。“可以确定的是，议会就启动第二轮公投的投票结果将倒向民族党和绿党一边。然而，决定独立公投结果的是一张张苏格兰公民的投票，而不是政党。”劳拉称。

理查德称，在工党在苏格兰日渐式微、民族党势力仍在不断增加的情况下，未来一段时间内，苏格兰独立将是一个高频话题。独立公投的时间仍将由民族党决定，相关事务决定权也由民族党、苏格兰政府掌握。不过出于政治考虑，英国政府不会放弃与独立派的论战。二次公投的结果取决于民族党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征集公众的意见、获得英国议会方面的支持。

欧盟带来的不确定因素

在英国决意启动脱欧公投时，主张留欧的时任英国首相卡梅伦曾表示，脱离欧盟给英国带来的一系列后果中就包括英国的分裂。在苏格兰启动二次公投的过程中，欧盟是个关键词。

2016年6月，在英国脱欧公投中，有62%的苏格兰人支持留在欧盟。在很多人看来，“欧洲单一市场”、“欧盟框架内人员自由流动”这些因素对苏格兰经济而言极具吸引力。

劳拉指出，脱欧是苏格兰二次公投结果新的重要变量，让苏格兰独立的前景变得不可预测。离开单一市场、失去欧盟市场人员自由流动会对苏格兰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这也是较之2014年的独立公投，在这一阶段支持苏格兰独立的人数显著增多的原因。

据《泰晤士报》称，此次特雷莎之行给出的一剂定心丸就是告诉苏格兰，欧洲仍是英国“最亲密的伙伴和盟友”，之前由布鲁塞尔方面掌控的部分权力也将直接移交给苏格兰。

不过劳拉同时指出，尽管不少苏格兰人支持留欧，然而不可避免地也有人同时希望苏格兰“不要以独立的代价来换取留在欧盟的机会”；也有人认为“可以离开欧盟，但不能离开英国”。很多人的意见还是取决于脱欧谈判中英国争取到的具体交易条款以及苏格兰的立场能得到多大程度的尊重。

年度民调“苏格兰社会态度调查”（Scottish Social Attitudes Survey）给出了和2016年英国脱欧公投结果颇为矛盾的数据——苏格兰的疑欧派人士在增加，约2/3的苏格兰人希望英国脱离欧盟，或者限制欧盟方面的权力，这一比例在近几年呈明显增高趋势。然而数据也显示，支持苏格兰独立的人群自2012年以来也呈逐年递增的趋势，较之2012年更多的苏格兰人希望得到更多的权力下放，现在苏格兰人显然更希望选择独立。

聚焦于欧盟会员的身份恐将不利于民族党争取到支持独立的选民。斯特金的顾虑也来自于此，据《电讯报》网站报道，主打“独立于英国但留在欧盟”牌的民族党担心在2014年公投中支持独立、在2016年公投中支持脱欧的40万选民恐将成为二次公投的不确定因素，这部分人占据所有要求独立人口的1/4。

来自欧盟方面的信息也对苏格兰的独立派不利，欧盟方面已作出表态，即便苏格兰二次公投的结果是独立，也不会获得立刻重返欧盟的特权，苏格兰将和那些等待加入欧盟的经济体一样，需要按程序排队。

特雷莎也表示，在她到访布鲁塞尔期间，没有“觉察到任何支持独立的苏格兰加入欧盟的声音”。

理查德指出，欧盟方面并不支持任何肢解一个国家行为的发生，对欧盟方面来说，英国是苏格兰的中央政府，这一态度决定了苏格兰争取独立公投的过程中，不可能尽快恢复欧盟成员的身份，这对苏格兰获得独立而言是个障碍。

《金融时报》之前撰文称，对比欧盟，其实苏格兰同英国本土的经济联系更为密切。对英国市场的依赖，高昂的独立预算让苏格兰的独立之路变得颇为不易。

“苏格兰经济的发展非常依赖两个因素，一是石油——北海油田的开采；二是英格兰地区。目前石油价格在下跌，苏格兰的石油产量也在下跌。苏格兰与英格兰有着紧密的经济关联，苏格兰会发现他们很难一时摆脱与伦敦方面的经济关联，出于经济安全的考虑，他们仍然与伦敦关系密切。” 理查德称。

《每日电讯报》援引斯特金身边高级人士的话称，如果欧盟这边出现变数，斯特金已经寻找好了替代方案——加入欧洲自由贸易区（EFTA），斯特金认为较之重新加入欧盟，加入社会发展理念与苏格兰独立派更接近的EFTA将是一个更为现实的选择；而对于是否要重新加入欧盟，这恐怕要交给第三次苏格兰全民公投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