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士研究生推荐免试制度是否影响教育公平

卢驰文︱文

上海政法学院社会保障教研室主任

为了鼓励应届本科生报考研究生，教育部在1983年提出被推荐的优秀应届本科毕业生只参加初试，免去复试的建议。1984年，教育部进一步提出开展全国重点高等学校推荐少数优秀应届毕业生免试入学的试点工作。由于推免制度免去了初试，被推荐的学生只要参加复试，而复试由招生单位自行组织。推免生实质的自主权在招生单位。设立研究生推免入学制度的出发点是好的，有利于激励本科生努力学习，有利于培养更多的创新人才。这项制度多年来也确实为国家选拔了大量的优秀学生，并培养成了高层次人才。但是，这项制度的弊端也是明显的，而且近年来研究生推免入学制度演变成了严重的学历歧视与影响教育公平的大问题。

现行的硕士研究生推荐免试入学制度的弊端

（一）研究生招录采取推荐免试入学，扭曲了人力资源优化配置的机制。能够获得推荐免试的学生，一般是在班上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这些名列前茅的本科学生未必都有兴趣从事学术研究，但由于能够获得推荐免试深造机会，如果放弃推荐免试资格，觉得浪费了宝贵的深造机会，于是同意推荐免试深造。这些获得推荐免试读硕士研究生的学生仍有可能获得推荐免试读博士研究生的机会，抱着放弃保送读博是浪费宝贵机会的想法，从而走上了读博士研究生做学术的道路，甚至可以说，不少人是“半被动”地走上了学术研究道路。有一些学生虽然对学术研究很有兴趣，却因为推免指标大幅度增加，失去读研的机会。

（二）不公平分配推荐免试指标，导致不同大学之间竞争不公平。有些大学具有推荐本科生读研的资格，有些大学没有推荐本校学生读研的资格。换言之，推荐学生读研资格是教育部的授权，甚至是带有“歧视”的政策。大学的总体规模大不等于每个专业的教学水平都高。大学的排名靠前，不等于每个专业教学水平排名靠前。况且大学的总体实力也在不断变化，各高校之间的排名也在变化。

为了提高高校的教育质量，国家应该鼓励大学之间公平竞争，应该鼓励不同大学的专业之间公平竞争。近几年，推荐免试入学人数占研究生招录总数的比例大幅度上升，严重影响着教育公平。华东某高校2016年除了招录某文科专业推免生外，对外公开考试招录指标5名，2017年增加了接受某文科专业推免生指标，把对外公开考试招录指标压缩到2名。华中地区某高校2016年除了招录某文科专业推免生外，对外公开考试招录指标8名，2017年增加了接受某文科专业推免生指标，把对外公开考试招录指标压缩到4名。2016年之前就有接受推免生指标，2017年还如此大幅度地压缩通过国家组织的考试录取的指标数，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三）只有在校学生有推荐免试入学资格，导致在校大学生与社会人士考研竞争不公平。市场经济条件下，读研究生的时机由各人自己把握。目前研究生招录制度对在校本科生有利，在校本科生只要在班级学生成绩排名属于前列，都可能获得推荐免试入学读硕士研究生的机会。而毕业后的社会人士却没有机会被保送读研。这显然有失公平。研究生教育资源是国家的宝贵教育资源，而且高校以公立学校为主，也就是说，我国的研究生教育资源基本上是各级财政投入的，是公共资源。因此，要想获得研究生教育资格就必须参加公平的竞争。

（四）教育行政部门对大学接受推荐免试学生的指标数没有限制，导致学历歧视问题急剧恶化。为了保证所谓的“教学质量”，一些大学只接受985大学的保送生，或只接受211大学的保送生，导致能获得保送资格的主要限于985、211大学。而且，不少高校的院系还有很多不成文的规定，仅限于接收少数院系保送生等。同时，越来越多的985、211大学留出更多名额接受本科为985、211大学的考研调剂生。

很多大学有某专业本科教育，却没有同专业研究生教育。研究生录取指标非常有限，相对于报考研究生的人数而言，研究生教育资源非常稀缺。全国报考2016年硕士研究生的人数是177万，录取人数是51.7万，录取比例为2.9/1。全国报考2017年硕士研究生的人数竟是201万。不经过统计测算，教育行政部门随便授权保送资格给某些高校，允许某些大学接受推免生指标数不受限制，导致没有保送资格的大学的学生很难通过考试录取为研究生。

不应再推崇硕士推免制度

有些人以有利于被保送的学生提前进入硕士研究生阶段适应期为借口，而推崇推免制度。其实，这是以牺牲教育公平为代价的，不可取。

可以做个比较，中国公务员选拔应届生大学生、研究生，多年前也是各个机关单位自主招聘。各个机关单位领导或人事管理者遇到熟人、同学、甚至领导打招呼，碍于面子，或怕得罪领导，不得不招聘有关系的人，或者招聘只录取名牌大学的学生。各机关单位自主招聘导致腐败盛行，导致有钱、有权、或有关系的人的子女容易被选拔到各级政府任职，严重污染我国的政治生态。后来国家改革公务员招聘制度，采取凡进必考的原则，减少了腐败行为的发生，同时有利于不同高校之间的公平竞争。

有些大学教授认为，采取推荐免试制度，有利于被保送的学生提前进入研究生学习阶段适应期。仔细想一下，这个理由其实并不成立，非常牵强。本科毕业的人都是成年人，适应能力很强。难道通过公开考试录取学生没有提前的适应期，就不能达到研究生顺利毕业？现实事例显然并非如此。

关于硕士研究生招生录取制度改革方向的建议

一直以来，公众都非常关注高考的不公平问题，教育部也在逐步按照社会的合理诉求进行改革，取得一定进展。很多人却忽视了研究生入学的不公平问题。1987全国招收的大学生60万人左右，20世纪80年代，国家实施研究生入学推荐免试制度，是因为国家非常缺乏研究型人才，鼓励应届大学毕业生读研究生。而近来一年全国报考硕士研究生的人都超过了200万名，每年录取的硕士研究生达到60万名左右，相当于1987年全国高考录取总人数，并非国家缺乏研究型人才。

报考硕士研究生的人如此之多，是因为新成长的年轻人希望通过研究生教育提高自身素质增加就业的竞争力。因此，当前不应过多提倡推荐免试入学，而应该更多关注研究生入学制度的公平问题。考虑到推免制度在我国已经实施很长时间，改革阻力可能会比较大，研究生招录制度可以分两个阶段改革到位。

第一个阶段为过渡期，在这个阶段，控制具有接受保送生资格的专业接受推免生占录取总人数的比例。不仅要控制保送生总名额与录取总名额的比例，还要控制各个大学各个专业接受保送生名额与录取总人数的比例。接受推免人数与本专业录取总人数之比不能超过20%，至于接受本校的保送生还是外校的保送生，国家教育行政部门则不需要做明文规定。同时，扩大接收推免高校的范围，以尽量保障最大的教育公平。由于本科学制为4年，过渡期最好为4年～8年。

第二个阶段，逐渐废除硕士研究生推荐免试入学制度，推行有利于促进社会公平正义的教育政策。过渡期一结束，凡是想读研究生的人，都应该通过相关的研究生入学考试以获得攻读硕士学位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