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扒|面对无德球迷，NBA球员对言语暴力大声说不

作者：Tyler Tynes

译者：Kenichili

上月拉塞尔-威斯布鲁克与犹他爵士球迷的冲突不仅暴露了一个发生在球馆内的恶性问题，也揭露了联盟在保护球员上所面临的挑战。

拉塞尔-威斯布鲁克没法再忽视那些对他的侮辱，也没法再抑制自己的愤怒了。在3月11日客场挑战犹他爵士的比赛中，这名俄克拉荷马城的控卫站在替补席的末端，看上去心烦气躁。“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吗？我向老天发誓，”他冲着人群中的一个球迷喊道，“我向上天发誓，我要TMD干死你！你和你老婆记住了，我要干死你们。”

赛后他告诉记者，他在盐湖城已经忍耐了这种辱骂不下数次了。“每次我来这打球的时候，球迷们都冲着我讲很多不尊重人的话。”他向记者解释到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那位球迷朝他说了“像你过去那样给我跪下。”威斯布鲁克认为这是一番“种族歧视”的言论。

在去年客场对阵爵士的季后赛开始之前，正当威斯布鲁克热身的时候，一位球迷叫了他“Boy”（注1），威斯布鲁克马上叫来了球场的安保人员来处置这位球迷。

注1：在种族隔离时期，Boy被广泛的用来指代黑人奴隶。

这名45岁的爵士球迷名叫谢恩-凯泽尔。在赛后他接受了当地电视台的采访，他认为他和威斯布鲁克间的言语交锋在事态升级前只是“闹着玩儿”而已。凯泽尔说道“我从来没骂过他一个字，周围的人都可以作证。”随后他又补充道“我觉得威斯布鲁克这样做很粗俗。”

正如他在赛后对记者所说，威斯布鲁克表示他对自己的行为丝毫不后悔。他说他不会再对言语侮辱忍气吞声了，并宣称NBA球员在球馆中需要更多的保护措施。他说“需要让这些口无遮拦的球迷来承担他们造成的后果，否则我觉得这对球员不公平。”

次日，爵士官方宣布凯泽尔因违反NBA球迷行为规范而被终生禁止观看主场比赛。球队对该事件展开了调查。通过采访目击者以及回放比赛录像，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凯泽尔对球员使用了极度侮辱性的言语”。威斯布鲁克因“使用不当言语威胁球迷”而被罚款25000美元。

雷霆球员帕特里克-帕特森和雷蒙-菲尔顿证实了威斯布鲁克的言论，此外一些爵士球员也公开支持威斯布鲁克。在爵士的下个主场比赛前，老板盖尔-米勒对在场观众讲到犹他绝不是种族主义者的栖息之所，并号召球迷给球员们更多的尊重。

威斯布鲁克与球迷的冲突并不是孤例。1月26日，在与波士顿凯尔特人的比赛结束后，金州勇士中锋德马库斯-考辛斯声称有一名球迷用带有种族歧视的语言侮辱了他。

3月29日，凯尔特人官方宣布该名未成年球迷两年不得踏入波士顿主场。考辛斯在接受雅虎体育采访时说他反对联盟对威斯布鲁克加以处罚。“我们是受害者。”考辛斯对雅虎体育说道“是我们推动了联盟的发展，所以我不明白联盟为什么要处罚我们。我们球员的安全什么时候才能变得重要起来？”

在联盟宣布对威斯布鲁克的处罚后，凯尔特人后卫马库斯-斯玛特对波士顿环球报说，他在刚进NBA的时候也被球迷用种族歧视的言论辱骂过。“无论是在波士顿还是在其他的城市，我都经受过很多的歧视。”斯玛特说道，“我明白什么是语言暴力，我经历过它。我对此事并不感到惊讶。简单来说，联盟必须要解决它。”

一直以来，NBA都被视做是一个思想开放的联盟。在这个开放的联盟中，NBA球员们针对很多不同的问题（包括种族歧视）畅所欲言。但联盟却面临着很多挑战，此次的威斯布鲁克事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们需要想出办法来规范球馆内球迷的不良行为，尤其是那些涉及种族歧视的言论。

在所有的职业体育中，NBA自成一格，因为场下球迷和场上球员的距离非常近。NBA的球员们是世界上最闪耀的，最具有知名度的明星：他们是名人，是品牌大使，是城市的支柱，是文化的传播者，也同样是曝光度最高的运动员。顶着如此闪耀的光环，他们不得不承受着与之俱来的挑战。

很多现役和退役球员们都很赞同威斯布鲁克的言论。他们都觉得联盟有必要保护球员们在“工作场合”中免受种族歧视言论的困扰。“我们运动员也是普通人，我们每天也要工作。”

密尔沃基雄鹿队的马尔科姆-布罗格登对我讲到。他随后又补充道“球迷们不把我们当普通人看，他们觉得我们就是一群娱乐大众的表演者。这种观点需要改变了。”

前NBA球员伊唐-托马斯曾在联盟征战9年，并于2011年退役。他认为这个问题早就该引起公众的注意了，而不是等到球员发声之后。他说道“假如威斯布鲁克默不作声的话，没人将会关注此事。一切都会风平浪静。”

近年来NBA颁布了新的安保措施用以报告和调查此类事件。联盟也向球迷们传达了更多的信息，告诉球迷在比赛中哪些行为是不能被接受的。然而，言语暴力在NBA由来已久，并根深蒂固，想要彻底的解决它并不容易。与其彻底根除言语暴力，联盟更应该做的则是让NBA官员们更充分地回应球员们所担忧的问题。

与雷霆比赛后的第二天，爵士球员和球队主席史蒂夫-斯塔克斯召开了会议。正如爵士后卫凯尔-科沃尔在球星看台上写到的那样，在会议中他的队友都站在威斯布鲁克这一边，并彼此分享他们与那些无德球迷之间的故事。“大家伙都很厌恶和厌倦这种行为。”科沃尔写道。

他一名队友的母亲在赛后给自己的儿子打去了电话，担心他在盐湖城的生命安危。另一名队友说当天那场比赛让他感觉自己宛如身处“动物园”中。因此，16年的老将科沃尔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大众讲述他作为一名白人球员，在NBA的待遇与他的黑人队友们有何天壤之别。

“在犹他的那个夜晚，我在场上安全无虞。”他写道，“但拉塞尔却并没有。”

无论公正与否，球员们终将做出改变。他们将会成为这场变革的催化剂。为了抗击根深蒂固却无人提及的语言暴力问题，球员们将向联盟发起****，要求一个更安全更舒适的工作环境。

波士顿凯尔特人主教练布拉德-史蒂文斯认为，就算此类事件发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联盟也要加以重视并妥善处理。

“一年中总有这么几次，当你回顾那些言语暴力事件时，你会说‘这人是认真的吗？居然说出这种话？’”

宾州州立大学研究“体育中的种族政治与性别问题”的副教授阿米拉-罗斯-戴维斯说道“黑人职业运动员通常会面对这样一个问题：他们很难把自己在场上的劳动成果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他们在场上按部就班的完成好人们所期望的事情，那观众就会觉得他们是有价值的。反之，如果他们无法满足人们的期望的话，那观众就会觉得他们毫无价值并会对他们加以指责。”戴维斯随后补充道，“长久以来，运动员与场下观众的这种关系让黑人运动员们的劳动成果掌控在绝大多数白人观众手中。”

在金州勇士队以冠军结束自己15年NBA生涯的大卫-韦斯特谈到了现场球迷和他们所谓的权益。“因为他们买了票进入球场，他们就觉得自己有权利对球员们口无遮拦，在他们的眼中球员只是这场秀的一部分罢了。”韦斯特说道。

据2017-18赛季统计数据显示，联盟有超过70%的球员是黑人。当由绝大多数白人构成的观众都将他们视做娱乐的载体时，他们作为职业球员的这一面将会被人忽略。戴维斯观察到，当球迷付钱进入球馆后，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花钱所买的商品（场上球员）应该任由他们摆布。

“你花钱买了球票，使用你买到的商品理所当然，而在他们的眼中球员就相当于买到的商品。”戴维斯说，“对于球迷来说，他们买到的商品是球员本身，却不是精彩的比赛。”

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NBA球员的关注。一项由The Atheletic组织的匿名投票结果表明，13.7%的球员认为“球迷行为”是联盟最亟需解决的问题。托马斯想要联盟严格执行零容忍政策，他说道“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他随后补充说只有通过执行强硬的政策，这种恶劣的行为才会开始改善。猛龙后卫弗雷德-范弗里特说道在这些无良球迷周围打球时，他感到自己身上沾染了商业联盟的铜臭味。

“你要意识到我们球员毕竟也是正常人。”范弗里特说道“球场不是动物园。当你去动物园的时候，你不会跳过护栏做出挑衅老虎或是什么其他混蛋的行为。如果你做了那些混蛋的行为，你就要承担像挑衅老虎这样严重的后果。”

自从联盟成立以来，球员和球迷的关系就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厄尔-劳埃德是NBA第一批黑人运动员之一，他于1950年在华盛顿国会大厦队迎来首秀。在他的处子赛季里，球迷朝着他的脸上吐口水，并高喊着让他“滚回非洲”，还要看看他的“尾巴”。当现场播音员在赛前读出劳埃德的名字时，坐在前排的一名白人男性问道“你认为这个黑鬼真的会打球吗？”

此类事件不仅仅发生在上古时期。“四千万美金的奴隶”是威廉-C-罗登于2006年出版的一本书。书名是2000-01赛季一名球迷对拉里-约翰逊说的一席话。2006年，当一名球迷拉扯了安东尼奥-戴维斯的妻子后，这位尼克斯前锋冲上了看台。该球迷威胁说，如果戴维斯和他的妻子不向他道歉的话，他就将起诉戴维斯并索要一千万美元的赔偿金。戴维斯被联盟禁赛5场，但他对芝加哥论坛报说道“我永远不会让我的家人遭受辱骂。”

2004年的奥本山宫殿事件是一个转折点。在底特律活塞和印第安纳步行者的比赛中，球迷和球员间发生了斗殴。一名球迷把饮料瓶扔到了罗恩-阿泰斯特（后来更名为慈世平）的头上，阿泰斯特随后冲向了看台。9名球员总共被禁赛了146场，阿泰斯特更是被禁赛了整个赛季。

在这场骚乱后，联盟颁布了更加严格的场内安保条例，包括在第四节开始前禁卖酒精饮料。奥本山事件不断地萦绕在联盟的心头，提醒联盟事态恶化所造成的的严重后果。该事件越过了球迷与球员之间的界限。

联盟花了数年才修补好他们与花钱买票的球迷之间的关系。然而，球员们却觉得当球迷言行不端时，球员们有义务克制自己的情绪并忍受那些辱骂。

“大家认为我们应该更加宽宏大量些。”范弗里特说道“很不幸的是，唯一能让我们宽容的东西是金钱。我们拿着合同，就不得不放弃一部分权利。其实有些球员并不是真的想要显得宽容，都是金钱使然罢了。”

近几年，NBA一直在幕后采取行动来改进它们的安保草案。2017-18赛季开始前，联盟出台了“加强版球迷行为准则”用来处理球迷的辱骂行为和场内的突发事件。负责调查此类事件的是联盟首席安全官杰罗姆-皮克特。在秘密情报局工作16年后，皮克特于2014年被NBA雇佣。

该项新准则的一部分包括给球迷（特别是那些坐在场边的球迷）发放球场须知，告诉他们哪些行为是被禁止的。违规行为包括亵渎球员，发表种族歧视或反同性恋的言论，以及暴力威胁。皮克特把执行该准则的过程称作“三角凳”执法，因为准则的执行需要球队，联盟代表以及球场安保人员的共同努力。他起草了联盟最新的规章制度，而他们安保团队和球队一起共同监督执法。

“这个准则就像是联邦或是州法一样。”皮克特对我讲到“我们在联盟办公室制定处罚标准，并和球队一起确保这些标准能被持久有效地执行。”

一旦安保官员们发现球迷有辱骂行为，他们需要按照指示把出言不逊的球迷带离观众席，以便比赛可以继续进行。前面提到的盐湖城事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安保官员们询问完目击者，回看完音频和视频证据后，他们将会决定这名球迷到底是应该带着警告卡回到座位，从场馆被驱逐，还是终生禁止观赛。所有的事件都会被上报给联盟办公室，随后由相关官员进行调查。

皮克特说到他工作的重点是尽可能快速地对球员的诉求做出回应。“我们不想让球员们把焦点放在此类事件上。当事件发生时，我们想要多方位多角度地快速解决它们。这样的话球员们就不需要在它们身上耗费精力了。我们不应该让球员们来解决这种事儿，也不应该让球员们在面对此事时孤立无援。”

皮克特强调说出台这个准则不仅仅是为了教育球迷，也是为了让球员们知道当他们受到侮辱时，他们可以向联盟报告，而联盟会有条不紊并妥善地处理此事。

布鲁克林篮网队前锋贾里德-杜德利说道联盟应该加强对全部安保人员的培训，让他们对球迷的不轨行为更加警惕。

“什么是不当言论？什么是适当言论？”他说道“你可能认为我们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觉得联盟应该提前告知安保人员适当和不当言论间的区别。但我认为我们球员能够明辨是非。当你从人们口中听到那些不当言论时，你会感到不寒而栗，你脖子后面的汗毛会一根根地竖起。你知道什么话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NBPA的常务理事米歇尔-罗伯茨说道如果不考虑采取激进措施的话（比如把看台移到球员听力范围以外的地方），球员们将会一直处于被辱骂的危险之中。（注2）“你无法阻止愚昧和无知。”她说“你能做的是得当地回应他们。”

注2：NBPA为“美国国家篮球运动员协会”的简称

皮克特所起草的准则朝着正确的方向迈出了一步，但罗伯茨说道他们仍需做出更多坚实的努力。联盟需要出台零容忍政策，并清楚的告诉球迷辱骂行为的后果是什么。如果想要把种族主义逐出球场的话，制度与政策必须要公开透明。不然的话绝大多数辱骂别人的球迷都不会得到惩罚。

“如果球迷的挑衅行为被抓了个正着，他们就应该被驱逐出场。球迷应该理解这一决定，这是为了大家好。”罗伯茨说道“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向联盟传递的信息，球迷也应该听说了这一点。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我知道球迷听到了，但让我们看看他们有没有认真在听。”

言语暴力的受害者不只有NBA运动员。曼城俱乐部和英国国家队的前锋拉西姆-斯特林公开指出了欧洲足球届的种族歧视问题。在3月25日进行的英格兰对黑山的比赛中，当斯特林和其他黑人运动员碰到足球时，球迷们发出了猴子一般的噪声。退役的外野手亚当-琼斯曾指出过美国职棒大联盟里的种族歧视问题。此外，NHL最闪耀的巨星之一PK-萨班也曾是种族歧视的受害者之一。

这些事件的发生预示了在背后隐含的一个更大的问题。仅仅关注某个特定运动或是某个城市中发生的种族事件，这会低估种族问题的影响力。没有一个联盟仅仅通过改变制度和流程就能摆脱这个问题。

尽管球员们一直在公开场合表达他们所受到的侮辱，但解决这个问题更需要联盟高层们齐心协力的努力。而这一观点曾被爵士球员艾派-尤度在一起圆桌会议中提到过。在“盐湖城事件”发生几周后，这名爵士前锋和他的队友科沃尔，乔治-尼昂和萨博-赛福洛沙一起参加了圆桌讨论。

“我很感激爵士管理层的所作所为，但你知道这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也可能不是最后一次。”尤度说道“但是如果爵士老板能做出一些改变的话，可能结果会有所不同。她是一名富有的女士。她可以与NBA其余29支球队老板或是其他体育联赛的老板打一通电话，并让他们携起手来解决种族问题。但既然她没这么做，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只能是我们球员了。”

罗伯茨提醒道NBA并不是一片净土。发生在美国社会中的问题也同样会发生在NBA里。正因为言语暴力是整个美国社会的问题，所以它才渗透到了篮球领域，成为了NBA的顽疾。她说她对此感到一点儿都不吃惊。

“篮球或是任何体育运动都和我们的生活一样。我们在生活中如何对待彼此，如何对别人恶语相向，在球场上也同样如此。”罗伯茨说道“联盟是不是做的不够呢？我觉得做的不够多，我一直这么认为。但我不会把这个场内的问题和社会的问题割裂开。球场内的种族问题得到缓解了吗？毫无疑问得到了缓解。但对于那些走在马路上的黑人，那些在做园艺的黑人，那些做律师的黑人来说，这个问题缓解了吗？没错，种族问题依然存在于我们这个国家。并且它正在蔓延到每一个角落，包括篮球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