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宝：如何将后燕引入衰亡的轨道？能力不足又无礼法可循

魏晋以来渐居内地的少数民族在永嘉之乱的大背景下纷纷建立政权，有的入主中原，在以模仿中原制度为主中，也保留了自己的某些民族特色。慕容鲜卑是此次少数民族建国浪潮中的佼佼者，后燕即是乘此历史大势而建立。后燕是前燕的继承者，为政举措多有承袭前燕之处，在具体的政策措施实施过程中所产生的效果因时代环境而有所变化。

政治

在战乱纷纭之际，政治问题为政权稳定的根本因素。政治问题处理不当，其它诸问题都会受到不利影响，政权的寿命也往往不会长久。尤其是以皇权为核心的集权专制体制，其采取的各项政治举措对政权发展影响尤其巨大。

一、继承制度

继承制度最重要的即为君位继承制度，中国古代的君位继承制度主要有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两种。除此之外，还有形式多样的具体继承。十六国胡族政权皆立太子或世子，标准基本为嫡长子继承制，慕容燕国更是如此。

前燕奠基人慕容廆一度为其叔父慕容删逼走，后来部民杀了慕容删，迎立慕容廆。说明父死子继制度在慕容部已经基本确立。但兄终弟及这种胡族常见的继承方式仍有一定残留，如同属鲜卑的拓拔部就经常出现兄终弟及现象。东汉末期开始的兄弟继承制，三国以来转入父子继承制。这是民族自身发展的一般趋势，也是鲜卑受汉文化影响的重要体现。

慕容儁临死前曾想传位给慕容恪，被慕容恪拒绝。其实，慕容儁主要是试探慕容恪，在慕容恪表明要做“周公”之后，慕容儁才放下心来。但慕容儁死后，“群臣欲立慕容恪”，除因为慕容恪功德兼备外，更说明兄终弟及制在慕容燕国仍有一定影响。

慕容燕国的继承制度在带来国家相对稳定的情况下，也会产生弊端，必定嫡长子未必为贤君。慕容宗室从慕容廆起就连续出现宗室矛盾，甚至导致兄弟之间兵戎相见。这导致慕容宗室分裂较为严重。

慕容垂以嫡长子继承制为根据立慕容宝为太子，又以贤能为根据将慕容会立为慕容宝嗣子，这本身就违背了慕容燕国一贯的继承制度，更是相互矛盾。而慕容垂显然没有在生前解决好这个问题，结果反而使后燕爆发慕容会之乱。

不仅损失慕容隆、慕容会两个优秀人才，更加剧了后燕的混乱和分裂。没有优秀人才做支撑，国家系统是很难稳固的，结果后燕只能退居辽西一隅之地。

二、官僚系统

官僚系统是否合理，能否有效运行和自我更新是政治成败的关键。这其中就包括中央和地方政府运行体制，官员选举制度，官员考核制度。如果这三方面建设不足，那么政权运行效率就会低下甚至混乱。

后燕官制主要承袭前燕，都以魏晋官制为主，同时夹杂十六国胡族政权相关职官以及本民族的特色官职。十六国政权的组织和动员能力比东晋要强。东晋是门阀政治的鼎盛时期，皇权旁落严重，荆州又是相对独立的军政地区，再加上其它州的势力分割，导致东晋皇权的行使范围实际基本限于扬州，整个国家的组织和动员能力其实很有限。而后赵、前燕、前秦等国的中央政府组织动员能力却很强。

后燕中央官制看起来还算完善，但这只是表面，真正具有决策能力的是掌握军权的实力派，而他们也往往霸占了绝大多数具有实权的官职，余下的被士族和非实权派瓜分。这就使后燕中央官僚系统看似完善实则病态。国家系统没有相应的自我修复能力，御史台形同虚设。从后燕史料中几乎没有见到君主有纳谏的记录，皇权始终在自行其是，实权派的决策自然无法得到修正。

后燕地方官制相对比较简单，基本沿袭魏晋制度。地方设州、郡、县三级，州设州牧或刺史，郡设太守或内史，县设令长，都城周围设司州，都城长官为尹。但是地方官不仅数量多，而且官非其人，缺乏考核现象特别严重。

地方官僚臃肿，往往导致国家组织和动员能力减弱。众多官吏不仅消耗国家大量财富，其腐败更会腐蚀地方组织。大量隐蔽户被括出，如果国家剥削重于私人，那么被括走大量依附民的贵戚以及隐蔽户都会对国家产生不满。如再加之政权腐败，地方官员治理不佳，则民众对国家的认同感就会降低，所谓人心思乱。

慕容宝继位之后检阅户口等措施，由于施法严峻，导致后燕“上下离德，百姓思乱者十室而九焉”。这也加速了后燕的衰亡。

军事

就后燕来说，军事于国家兴衰之影响仅次于政治。后燕以军事胜利奠定基本疆域，也因军事失败而丧失大片国土。

一、军事制度

君主为全国最高军事指挥官，后燕四位君主都曾亲自领兵作战。后燕中央军事体制与魏晋无太大差别，由于史料缺乏，无法厘清各种军事职官之具体关系。

后燕复国前期并以慕容垂为领导，慕容麟、慕容农、慕容隆等人多能自主决策进行作战。慕容垂全面领导后也能调度有方，但是慕容宝领兵后则压制了属下宗室的正确决策，导致军事频频失利。这是军事过度从属于政治的弊端，而慕容麟显然对这种现象更为不满，于是夺权之心屡屡显现，导致慕容宝、慕容麟的分道扬镳。

后燕地方军事体制，与魏晋相差不大，并有镇守体制。地方都督制和节钺制度在后燕也非常盛行。都督往往以州为单位，数量一个及以上，也有如“河北”等特殊的地域，也有兼都督其它事务者。对都督制度而言，按照权力高低依次为都督诸军、监诸军、督诸军。节钺制度则是假黄钺最高，其次为使持节、持节、假节。这也是两晋十六国时期的成法。而假黄钺在后燕没有出现，反映君主军权比魏晋加强。

后燕兵种主要有步、骑两种，未见有水军的记载，步兵时常负责搭桥、凿山、运粮等任务。后燕虽是鲜卑族所建，但骑兵并不占绝对优势。前燕占据河北后，慕容部的统治重心就转移到了塞内，同时由于战争频繁，导致马匹消耗比较严重。前燕时曾深入塞北掳掠敕勒以为补充，后燕则是以击降周边少数族获取马匹补充，同时亦有向后燕进贡马匹者。

二、重要战争

后燕复国距前燕灭亡虽只有14年，但前秦王猛、苻融等人在关东用心经营，苻坚又使苻丕镇邺，苻晖镇洛阳，并“分四帅子弟三千户，以配苻丕镇邺，如世封诸侯，为新券主”。关东镇将、州刺史几乎皆是前秦旧人，前秦在关东之影响深入各地。

同时，关东又有不少其他民族部落聚居。淝水战后，这些人也萌生了建立政权的想法，导致形势略显复杂，特别是鲜卑拓拔部重新复国代北。东晋也趁淝水战胜大举北伐，关东顿时成为各方势力角逐之场。后燕从兴起到灭亡的战争大致可分为：燕秦战争，后燕丁零战争，平西燕战争，燕晋战争，燕魏战争，与东北部族战争。

经济

十六国时期，诸国生产力发展不同，但各有特色，国家兴衰与否，取决于政权能否有效利用己方之优势以进行政治、军事活动。后燕占有相对富庶的关东地区，后退守龙城，其有关经济之政策记载较少，但细究史书，仍能探寻出经济对后燕兴衰之影响。

一、土地与人口

后燕基本恢复了前燕疆域，但南部边境线比前燕稍微北移。对于立国于关东的政权来说，先固根本，再图进取，是扩大政权之有效方式。中山地处龙城-蓟城-中山-常山-邺城这一重要都市带的中间地带，西边有晋阳为屏障，东部有广阔的平原为后方，作为首都比邺城更为合适。

邺城位置偏南，容易受到南方政权攻击，且距离龙城大后方较远。前燕曾定都蓟城，笔者认为蓟城有龙城为根据地的稳固后方，两面环山，比中山更适宜定为都城。而慕容宝出走中山后，未能驻守蓟城继续抵抗，的确失策。

前燕灭亡时有户二百四十五万多，其中就包括悦绾清查出的二十多万户，占国家总户数十分之一左右，而更多的隐匿户应该还广泛存在。根据这个比例，南燕总户数大概为五十万左右，可见青齐地区户数之多。

二、赋税与徭役

西晋实行占田制与户调制，前燕慕容皝时曾实行屯田制，租率与曹魏相同。后燕未有赋税制度之记载。后燕复国前期虽曾遇到军粮不足问题，但很快克服。此后，慕容详、慕容麟防卫中山时期，又遇到军粮严重不足问题。慕容详禁止民众出城采稆，中山民众饿死者众多，都想迎慕容麟入城。稆是不种自生的谷物，民众要出城采稆，可见城中几乎无粮。

结果，慕容麟控制了慕容详派出催租的张骧军队，入中山杀死慕容详，自立为帝，并允许百姓出城采稆。但是，中山缺粮仍然严重，慕容麟只好率二万多人出城。拓跋珪趁机攻击出城燕军，十月十日双方战于义台（今河北新乐市东北），慕容麟败，只得逃走，后来投奔邺城。

北魏至此才得以进入中山。而就在八月初一，魏军曾发生大规模瘟疫。魏军死伤过半，人心思归，也面临严重危机。但拓跋珪并未退军，而慕容麟未妥善解决好军粮问题，以致必须出城觅食，等于放弃了坚固的中山，又加以饥饿，与北魏野战而败。中山陷落，后燕分裂为南北二部。

有关后燕之徭役。兵役方面，鲜卑及诸胡族应该是世兵制。另外，后燕常征兵于州郡，汉人服兵役应该也是常见现象。

十六国时代，经济之发达确实是国力强大的标志。但后燕时期，战争频繁，军事成败往往是关键因素，且北魏骑兵能因粮于敌，在破坏后燕经济的同时也加剧了本就紧张的战时经济。北魏前期四面出击周边部族，掳掠了大批物资，为攻打后燕准备了一定的经济基础。

慕容宝先弃中山，再弃蓟城，实际上是将坚城拱手让人。中山经柏肆之战和慕容宝之逃损失大量物资，遂使后来缺粮严重。如邺城、信都、蓟城在坚守之时皆无粮食短缺问题，说明慕容宝的弃城逃跑路线是错误的，不仅乱了人心，更直接放弃大片领土，使民无所据，只得投降北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