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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我怀了孕,被我妈追打着,骂我是个破鞋。”

2022-04-29 来源: 网易 原文链接 评论0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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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我怀了孕,被我妈追打着,骂我是个破鞋。” - 1

她是奶奶最小的女儿,比我大十七岁。

家里人全都不喜欢她,在我印象里,她从来就只有被骂的份。

奶奶动不动就拿扫帚疙瘩往她身上招呼,其余的姑姑们,包括我的父亲,都对她极为冷淡和厌恶,难得和她说几句话。

中间她消失过几年,家里人谁也不提她去了哪里。

我长大了一点,才算对她有了一点了解,在此之前,我对她一无所知,但小孩子也是势利的,记得我也跟着姑姑们训斥过她,还叫过她滚。

其实她小时候十分聪明好学,长得也很清秀,但在十四岁那一年,却被奶奶发现她怀了孕。

那是一九七七年的夏天,她捧着略微显形的肚子,缩在床角拼命哀告,奶奶的烧火钳劈头盖脸地打在她身上。后来她流产了,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走路。

从此,她的坏名声也传了出去,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但她打死也不说那个男人是谁。

十五岁,她辍了学,家里没能力给她安排工作,也没心情管她的事,于是,她开始像片落叶一样流浪,跟着街上的闲汉鬼混,渐渐地不愿回家。

回家是必要挨打的,家里世代都是清白人,出了她这样的,算是把祖祖辈辈的脸都丢光了。

她也渐渐变得强硬,不肯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沉默。

她穿着短到大腿根部的牛仔裤,猩红的嘴唇上叨着一支烟,眼圈涂抹得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乌黑青紫,她说,呸!老娘怎么样关你屁事!

但她特别喜欢我,我妈说我刚生下来时,她整天抱着我不撒手,后来奶奶一看她抱我,就恨恨地说,你把那爪子拿开!

她是与奶奶水火不相容的,但奶奶的恶毒话她也似乎听到了麻木,所以并不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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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稍大一点,她就偷偷将我带出去。

那时候成都的护城河是极其清透干净的,她替我脱掉凉鞋,扶着我在浅滩处趟水玩,小孩子天性喜欢水,我在她手臂的支撑下玩得十分开心。

有次却被奶奶发现了,奶奶抓起条帚就冲过来,没头没脑地朝她头上,脸上乱打。边打边骂说,她是不是想淹死她?我们老王家欠了你的,你做这坏良心的事!

那个时候我很小,却对这件事有完整的记忆,我记得她惊辱的脸,和手臂上颓然消失的力量。

她将我往奶奶面前一放,转身就走,她很瘦,头发高高挽起,背影又薄又硬。

我上了小学,被家里人告知不可以与她接近。但她常常到学校来找我,给我带一些又漂亮又稀奇的糖果,或者难得见到的不干胶图片。

我还没有意识到大人们的是非,对她的全部依恋,就是那些五颜六色的糖果和图片。

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常回家,只在校门口等我,然后带我去吃馆子,给我讲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我盼着她来,在她那里得了一些见识,回家却守口如瓶。

一次,我在街上发现了她,她没有发现我,她身边有一个男人,一双手在她身上摸摸捏捏。她似乎想推开那男人,但脸上似笑非笑,是种我看不明白的表情。

但我十一岁了,已经懂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男人拉拉扯扯是很羞耻的事。我转身想跑开,她追上来,我不理她,她就一直跟着我走,然后将我拉进了路边的一家馆子。

美食抵消了我的怒气,她一直给我挟菜,然后唠唠叨叨,象是在对我解释,又象在说给自己听。

她说,我没有办法知道么?我要生存。跟着那些男人才有饭吃。

她说,我妈不管我,把我往死里逼,他们都把我往死里逼。我也想遇到好男人,然后吃一辈子安稳饭。我名声坏了,但我还是想有个对我好的男人。

她说,历历,你长大就会懂了,我也有过爱情的,我有爱情那一年,比你大不了几岁。

记得她说了许多,我却大部分都听不明白。后来一次与同学吵架,那个同学尖刻地说,我不要和你玩,你小姑是破鞋!

我不知道什么是破鞋,但从那个同学鄙夷的眼神里,知道那不是一句好话。屈辱让我胀红了脸,却无言以对。

她来学校找我,我远远地跑开,我冲她喊,你是个破鞋!不要再来找我!

我直到今天都记得她木着脸站在风中发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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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即使回到家里,我也不再理她。

她试图跟我说话,我立刻尖利地喊,你给我滚!这时她的身体就如被电击了似的僵直片刻,然后缓缓走掉。

后来她就真的走了,不再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她走了五年还是八年,没人记得,家里所有人都商量好了似的,集体忘记了这么一个人。

她再次出现是在九九年的初春,一辆小车无声无息地停在弄堂口,然后她从车上下来,烫了极其夸张的卷发,穿得像个阔太太。

全家人正在吃午饭,看她忽然这么珠光宝气地出现,都吓了一跳。空气仍然很冷硬,但她的情绪却热烈,喜孜孜地拿出了给我们每个人的礼物。

她说自己嫁了个港商,那个男人对她千好万好,还给她办了一个公司。

她五官依然分明,但眼角已有了掩藏不住的皱纹,显出岁月的痕迹。

大家对她的忽然归来,是惊吓多过喜悦,特别是奶奶,并没有因多了一个发财的女儿而受宠若惊。

我们是一个大家庭,我们一家,还有大姑及二姑一家,加上奶奶,共同住在一座四合院里。

看得出她是很想在家里住住的,但四处转了转,便知道这个家早已没有了她的位置。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家里从来就没有她的位置。她忽然把眼光投向我,她说,历历,我跟你睡一间房好不好?

我无法说不好,便不置可否。

那时我正处于一场心力憔悴的恋爱当中,疲倦得不想与任何人说话。

她当晚就真的住了进来,我在灯下看书,剪指甲,并不与她说话。她自顾铺好床,舒服地钻进被窝,然后问我,你有心事?

我不想回答。她却说,恋爱了吧?

我吃了一惊,我的这些秘密,连我妈都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我惊疑地回头看着她,她得意地说,让我说准了。

那个晚上,我向她倾诉了自己的恋爱,我越大就越感觉孤独,心事是从不与任何人说的,但面对她,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正处在高考前的紧张时期,我知道这个时候动情是件多么荒唐的事,但就是控制不住要去想,越想,就越觉得罪恶,越觉得对不起那些对我寄予厚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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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我怀了孕,被我妈追打着,骂我是个破鞋。” - 2

她说,谁没有爱情向往呢,这不可耻,为什么要觉得罪恶?

然后,她说起了自己十四岁那年的往事。

那件事曾给家里带来了耻辱,所以大家谁都不去触碰。她却在我面前,将那些回忆缓缓地揭开,于是,一个清透的姑娘从记忆的尘埃里跑出来,身上似乎还带着清晨露水的味道。

她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却爱上了自己的物理老师。她相信那是真正的爱情,将自己交给他时心里怀着巨大的幸福。

她怀了孕,打死也没有将他说出来,说出来就会把他给毁了。

但后来他却不再理睬她,一上完课就紧紧闭上寝室的门,不给她半点接近的机会。

她知道他害怕受牵连。在那个年代,谁都明白沾惹上这样的事是多么可怕。

她只记得那个黄昏,她在他门外站了足足五个小时,太阳落山的样子好美,她的影子长长地映在地上,特别的孤独。

她说,我不后悔,女人至死都要爱一次的,不然白活了。

那一晚之后,我决定把爱情暂时压在箱底,等到有把握能彻底支配身体和心灵时,再来盘算与那个男孩的缘份。

我不想像她一样,爱情青涩得还没有结出花苞,就被风卷残云地连根拔起,我还需要等待。

她住了三天,便回了南方,那里据她说有爱她的港商老公,和欣欣向荣的公司,总之,她现在活得特别有劲儿。

她走后我们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时间原来真是可以淡化一切的,连奶奶都开始念叨她,说要不是早年的那件事,依她的聪明,现在也能混出个名堂来。

我说,她现在不是挺好吗?奶奶沉默了,不再言语。后来我才听说,街坊邻里已经有了闲话,说她在南方当了别人的二奶,别看那么风光,是没有名份的。

我想起那一年,她在我面前愁苦地说,我要生存,我跟着那些男人才有饭吃。

世人的眼光是毒的,他们能一下子通过华丽的表面看透本质,只是此刻的我,对她却没有了丝毫的厌恶,我知道作为女人,她是挣扎过,也是爱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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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果然如人们所料,终于传来她被那个男人的原配扫地出门的消息,那个带消息回来的人说,撞见她被一群人堵在小区门口,打得很惨。

那段时间家里人很沉默。

她自从返回南方,就不断给家里寄钱,那些钱被她分成了四份,奶奶,我,还有大姑及二姑的孩子,一人一份,她在信中说,这些钱,给奶奶养老,给我们读大学。

其实家里的经济不算差,她这么做,在我看来是抱着一种狠狠的快意在里头,她从来就没有在家里有过一席之地,不过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她的存在。

我背着家人偷偷给她写了一封信,我在信中说,家里人希望你回来。

其实家里人是不是希望她回来,我并没有把握,只是我常常想象她独自租住在贫民窖里,叨着香烟在破旧的窗子前走来走去,游魂一样无所依附。想到这些我的心很是疼痛。

然后她真的回来了。

这次没有小车也没有华美的衣服,她素着一张脸,脸上岁月的痕迹更浓了,那是个早晨,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掉了一大半光线,她在清冷的光影里叫我的名字,历历。

她重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

我已经长大,可以和她逛街,聊天,甚至看电影,她对于我,比我的妈妈更加没有距离,而且心思如少女一般,敏感而振奋。

但女人都是怕老的,她常常问我,历历我老了你会养我吗?

如果我知道有那么一天,我绝不会对她说,你死了我给你送终。

6

父亲在一百多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上班,难得回来一趟。那天却打来电话,说得阑尾炎住院了,要家里去个人看护。

我彼时正待业在家,按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我当天刚刚准备和几个朋友去海南旅游,我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见过大海。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一下子败了兴。这时她正坐在客厅看无聊的肥皂剧,我向她看了一眼,她马上说,没事,我去照顾你爸。你放心去亲吻你的大海吧!

其实当时她正发着低烧,摸她的脸都有灼人的温度,但大海对我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我兴奋地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然而她出了意外。

她坐的长途客车在行程走到了三分之二的时候,被山上落下的一块巨石砸中,偌大的一车人,带着无边的惊惧与绝望,滚下了悬崖,无人生还。

我知道这个噩耗时,正穿着印满椰子和海浪的沙滩服,心旷神怡地面对大海。妈妈在电话里的声音,让我在瞬间失去了思维。

她是替我死去的。那天滚下悬崖的,本来应该是我。她死的时候,离过四十岁的生日只有九天。

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她,我就无法将自己从锥心的疼痛里解救出来,我常常想起她曾经很多次问过我,我老了你会不会养我?

她怕老,怕孤独,可总是被人放弃。

我想对她说,小姑,你老了我养你。

可是她再也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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