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树森院士的肝移植论文或因伦理被撤稿，怎么回事？

据 Science 杂志 2 月 6 日报道，一篇来自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的论文被学术期刊《Liver International》撤稿，论文共同通讯作者为中国工程院院士、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院长、浙江大学医学部副主任郑树森教授。

这篇名为「Safety limitations of fatty liver transplantation can be extended to 40%: Experience of a single centre in China」的文章，分析了 563 例肝移植手术，于 2016 年 10 月 13 日在《Liver International》杂志线上发表。

撤稿的原因目前尚未有明确的信息。虽然该论文已明确指出器官取自捐献者，但据闻，来自澳洲和以色列的两位专家，曾致信《Liver International》杂志，指控该研究中涉及的移植肝脏，可能来自于死囚。

器官移植技术自 20 世纪 60 年代由西方欧美国家引进到我国以来，是目前治疗大多数重要器官（肝、肾、心和肺）末期衰竭最为成熟可用的手段。

我国大陆的临床器官移植始于此，总历程如下：

• 60 年代：初步开展尸体肾移植

• 70 年代：首例亲属活体肾移植、肝移植、心脏移植和肺移植

• 80 年代：首例胰腺移植，器官移植工作逐渐形成一定规模

• 90 年代：肝移植工作停顿十年以后，在海外临床、科研骨干推动下迎来第二次高潮，心脏移植和肺移植也获得长期存活，多器官联合移植也慢慢开始被更多临床人员所关注和探索。

在多种器官的移植中，肝移植是比较特殊的一种。

丁香园站友王小满老师早在 2014 年就与我们一起展开过讨论，据王老师的文章《移植肝源的伦理困境》指出，肝移植的特殊性在于 3 点：

首先，它的配型要求很低，只要血型相同即可移植。不像肾脏、骨髓，除了血型，还要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免疫测试。因此，肝脏又被称为「免疫特惠器官」。

其次，肝脏有极强的再生能力，可以移植部分或一半的肝。人们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肝脏的再生功能，古巴比伦人将肝脏视为灵魂栖所，古希腊神话里，宙斯把普罗米修斯绑在高加索山上，派鹰白天啄食他的肝脏，晚上肝又会长好，第二天接着啄，循环往复。肝脏的英文名称 liver 的来源是 live（生命），也证明了它再生的特性。因此，肝脏成为了捐献门槛比较低的器官，普通人捐献出自己一部分的肝，未来还会再生；受体尽管接受的不是完整的肝，但也会逐渐长大长好。

但硬币的另一面，是肝移植手术的极其复杂性。肝脏是消化系统的中枢器官，进出与几条重要的血管相连，同时还有胆管连接胆囊，内部的血管和胆管分布更是不计其数，摘除时要小心切下，安上时更要仔细吻合，稍有不慎就容易造成大出血。

被鹰啄食肝脏的普罗米修斯

#这位画家的解剖可能是体育老师教的#

或者数据能帮助你更了解情况，据丁香园查证，2000 年全国肾移植数量超过 5000 例，但 2001 年和 2003 年两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全国的肝移植只有 500 例和 1000 例。

可以看出，肝移植的实施例数，是远远低于肾移植的。对供体和受体来说，肝移植手术风险都是极大的。这也是为什么，尽管肝移植有良好的活体移植条件，但真想找到愿意捐献的活体肝源，并不容易。

本次论文被拒的问题，某程度上来说，可以看出我国尸肝来源可能存在的问题。在过去一段时间以内，我国的尸肝来源主要有两个途径，尸体移植和活体移植，而其中，2007 年之前，有部分信息源指出，尸体移植的肝源，可能来自于死刑犯。

王小满老师的文章就向我们透露过关于肝脏移植的过程。

尸体移植：

2007 年之前，有部分来自于死刑犯的尸体肝源取得的过程是这样的：

每个医院的肝移植医生一般都与某地的政法系统有联系，有马上执行死刑的犯人就相互通气，碰上血型合适的，就派医生过去取肝。或者病人本身能量很大，自己能联系到死刑犯肝源，医生过去取。

死刑犯尸肝的过程大概是这样的：执行死刑时，有一辆全副武装的手术车等在旁边，死刑后第一时间把尸体拉上车，医生把肝取下来（可能还会有其他医生取肾脏、角膜等），放到器官保存液里，装进冰桶。迅速赶到机场，走要客通道上最近一班飞机回医院，完成移植。

但这样的器官取得，与现代医学伦理相冲突。

首先，它没有经过死刑犯本人同意。其次，它没有经过家属同意，家属只会拿到犯人的骨灰，根本不知道他少了哪些器官。在很多国家，死刑犯的器官是严禁使用的。

2005 年 11 月 8 日，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世界卫生组织（WHO）分部会议上，我国政府首次向国际社会公开表示中国多数移植器官来源于死囚，并承诺尽快从法律上规范器官移植和捐献，被国内外媒体誉为中国器官移植领域的重大进步。

2007 年，国务院公布《人体器官移植条例》，正式标志我国器官移植走上法制轨道。

活体移植：

规范化以后，最大的肝源失去了，但等待肝移植的病人并不会减少。因此，肝源是紧张的。据王小满老师的文章中指出，截止 2014 年，肝移植的供受比是 1:2000。

这意味着，绝大多数需要肝移植的人都被判了死刑。未来，从尸体肝移植的角度，就要转向志愿捐献者。

所以就有了活体移植。这是仅次于死刑犯尸肝的第二大肝脏来源。

之前讲过，肝脏有再生的特性，为活体移植创造了可能。为了防止器官买卖，包括我国在内的法律严格规定，必须有经过有效证明的亲属才可以进行活体肝移植。各医院对这一规定的执行也比较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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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猫羯座

排版设计：刘冬宸

参考文献：

1. Study retraction reignites concern over China’s possible use of prisoner organs,

2. by Dalmeet Singh ChawlaFeb. 6, 2017 , 4:15 PM

3. Yu Z, Sun Z, Yu S, et al. Safety limitations of fatty liver transplantation can be extended to 40%: Experience of a single centre in China[J]. Liver International, 2016.

4. Rogers W A, Fiatarone Singh M A, Lavee J. Papers based on data concerning organs from executed prisoners should not be published[J]. Liver International, 2016.

5. 何晓顺, 焦兴元. 公民身后器官捐献理论与实践[J]. 北京: 人民卫生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