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14岁写了这样一篇文章被诊断为“精神病”，31岁接受“脑切除”后判若两人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鲁迅曾如是说。

弗兰西丝·法默的一生，是一个令人痛心的悲剧。

这位曾经风华绝代、个性十足的好莱坞女星，只因性格叛逆、言行爽直，被视为当时的异类，甚至被诊断为精神病，接受了如今看来颇为残忍的“治疗”，最终迷失了真正的自我，度过了曲折悲惨的一生。

弗兰西丝·法默

1913年，弗兰西丝出生于美国西雅图。

这是一个感情分崩离析的家庭。她的父亲，是一位性格懦弱的普通律师；母亲则个性要强、野心勃勃，是一位成功的营养师。

弗兰西丝的童年，是在父母的争吵声中度过的。在弗兰西丝少女时期，父母分居并最终离婚。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弗兰西丝变得个性叛逆、宁折不弯。

幸而，她接触到了戏剧表演，灯光聚焦的舞台、多姿多彩的角色，可以安放她活跃的思维，宣泄她心底的情感。

弗兰西丝·法默

一个人时，她喜欢读书、思考、写文章，成为一个内外兼修的小才女。

14岁的弗兰西丝，出落得明媚鲜妍。她那金色的卷发、如火的目光、坚毅的嘴唇，都带着鲜明的个性。

这时她的思想，已经比同龄人成熟。她常常思考一个问题：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吗？她还因此写了一篇文章，名为《上帝死了》。

她写道：“……从来也没有人对我说，‘你真是个傻瓜，上帝根本就不存在，他完全是一些人硬塞进你头脑里的东西’……”

这篇充满了思辨色彩的文章，为她赢得了100美元的奖金，却也为她的人生埋下了祸患。

弗兰西丝·法默

虽然她天生是一支锐利的笔，然而她的理想却是缤纷的舞台。

去纽约，去百老汇，做戏剧演员！这是她的人生梦想。

可是刚刚大学毕业时的她，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空有青春、美丽和才华，她亟待在人生履历上，写下一个美好的开篇。

这样耀眼的一朵玫瑰，是不会被埋没的。不久，她就被好莱坞的星探发现，并顺利通过了试镜。

她那生动的面孔、白皙的皮肤、倔强的嘴唇、颀长的玉腿，尤其是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让她在镜头中楚楚动人，散发着一种热辣的生命力。

选角十分挑剔的派拉蒙，一下子跟她签了7年的合同，可见多么看好她未来的潜力。

弗兰西丝·法默

然而在试镜当天，心直口快的她，就表露了心迹：“好莱坞在我的眼里只是一块跳板。我真正的愿望是去百老汇。”

这句话，引起了老板贝比的注意。他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他当然不会轻易放她走，他要把她榨干，赚取源源不绝的钞票。

很快，弗兰西丝的才华，就让贝比笑逐颜开。1936年，弗兰西丝主演了电影《前来取之》。

电影获得了巨大成功，这位容貌出众、个性鲜明的女演员，一夜之间红遍全国。

电影在家乡西雅图首映，她受到了媒体的热烈追捧，这让爱慕虚荣的母亲喜出望外。

弗兰西丝主演的电影《愤怒之子》

不过，好莱坞的奢靡、浮华、腐败、潜规则，甚至让弗兰西丝作呕。

对其他演员来说，只消做做表面功夫，这些是可以应付的；甚至很多演员非常乐意迎合炒作。

然而对耿直的弗兰西丝来说，这一切都让她无法忍受。

她当面拒绝了老板给她的艺名——她就要做自己，不想当什么“弗兰妮”。

她愤怒地拒绝了公司拍“大腿艺术”的要求——她要做一个真正的演员，不要靠风骚来博得眼球。

她强烈反抗派拉蒙的“绯闻策划”——对那些莫须有的花边新闻，她打心底里厌恶。

弗兰西丝·法默

最后，公司又对她提出了新要求：为了吸引众多影迷，不要过早结婚。

弗兰西丝真的受够了，她心底燃起叛逆的火种。不让她结婚？她偏要结婚！

这次，她为了反抗好莱坞，甚至草率地结婚了——对方是一个不出色的男演员，名叫威克里夫·安德森。

其实，她根本就不爱他。他不仅平庸浮夸，还两次改了艺名，种种行为让她反感。

这段婚姻当然不会幸福。几个月后，他们就分道扬镳了。

安德森

弗兰西丝已经对好莱坞忍无可忍了，她甚至公开斥责好莱坞是个“裸体公寓”。1937年，她果断地逃离好莱坞，来到了纽约百老汇。

百老汇敞开怀抱，欢迎这位大明星。在这里，她结识了着名编剧福德·奥德茨。

奥德茨十分欣赏弗兰西丝，他们一起合作了《黄金男孩》，该剧产生了轰动，在多地巡演。

此时，弗兰西丝也爱上了奥德茨。奥德茨不仅有才华、有经验，更给了她很多鼓励，让她对未来满是憧憬。不久，他们就同居了。

福德·奥德茨

可是很快，律师便找上了门。原来，派拉蒙见无法控制弗兰西丝，便使出了阴险的毒计——诬陷！

他们大肆宣扬弗兰西丝的不可一世，在多家报纸上发表文章，标题诸如《弗兰西丝·法默被宠坏了吗？》他们甚至抓住她14岁写的那篇文章，认为她是激进分子，是政治上的危险人物……

这次他们又派来律师，威胁她交出巨额的违约金。

此时，能救弗兰西丝的，只有奥德茨了。然而，面对她的苦苦哀求，他的反应居然异常冷漠！他面无表情地告诉她：她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回到好莱坞去！

弗兰西丝·法默

弗兰西丝惊呆了：她这才猛然发现，原来他并不爱她，而是在利用她的名气和感情。当她没有利用价值时，他便将她抛到一边！

她那颗单纯天真的心，一下子被刺得千疮百孔。

没有退路的弗兰西丝，只好回到了厌恶的好莱坞。尽管在1936年到1942年间，她出演了14部影片，却没有任何成就感——大部分影片里，只给了她一些小角色。

后来，奥德茨和其他女人结婚，这个消息更让她接近崩溃。

她成了一个烟民，一个酒鬼。似乎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让她获得暂时的平静。

弗兰西丝·法默

为了提神，她依赖上了安非他命。那时，人们不知道这种药物的副作用——过量服用不仅会高度上瘾，甚至能破坏神经系统，让人产生类似精神分裂的症状。

最终，派拉蒙将她一脚踢开，与她解除了合约。

就这样，叛逆的个性、事业的挫败、情感的重创、酒精和药物的刺激，让弗兰西丝更加放诞不羁，做出种种惊人举动！

1942年，喝得醉醺醺的弗兰西丝，在战时禁灯区开灯驾车被警察拦下，她对警察大打出手，因而被关进监狱。

在交了一半的保释金后，她被暂时放了出来。

弗兰西丝·法默

在此期间，拍摄一部低成本电影时，因发型师喋喋不休的嘲讽，她挥拳打了过去，对方下巴打脱臼，她再次被警察逮捕。

法庭上，她金色的头发蓬乱不堪，蓝色的衣服满是褶皱。当法官宣布她被判刑时，她像发疯的狮子一样，将墨水瓶扔到法官身上，并将警察撞倒在地。

一片混战后，她被警察抬出法庭，狼狈不堪的照片，出现在全国各地的报纸上……

弗兰西丝被强制带离法庭

报纸上的图片

为了解救自己的女儿，母亲联系了一位精神科医生。经过一番“诊断”，29岁的弗兰西丝，从此被扣上了“精神病人”的帽子。

此后，弗兰西丝的人生，遭遇了巨大的转折，她甚至接受了一种可怕的手术——脑白质切除……

法默被强制带离法庭

她被转到了洛杉矶一家医院的精神病房。这或许是救她出狱的下策，可此后却弄假成真，弗兰西丝在人们眼里，成了真正的精神病人。

那时对精神病人的治疗，十分简单粗暴——电击和胰岛素注射。

尤其是胰岛素注射，不断诱发病人呕吐、抽搐、昏迷，以此来疏散病人“过剩的精力”。

对一个相对正常的人来说，这些治疗方法无异于酷刑，就连性情刚烈的弗兰西丝，也只能屈尊求饶。

她忍下了所有的不甘，做得像一个乖乖女，苦苦哀求医生和母亲，才终于得到“被治愈”的诊断。

因“袭警”被逮捕的法默

然而回到家里后，她仍被视为病人，被限制了行为能力。她，一个已然成年的女子，却不得不听从母亲这位监护人的命令。

本就强势的母亲，此时更是对弗兰西丝横加干涉，甚至私自联系代理人，想让女儿再次回到好莱坞。

这激怒了弗兰西丝！她感到自己成了母亲获得虚荣的玩偶、捞金的工具，她激烈地反抗，甚至与母亲打了起来。

在一次争吵中，她一气之下，将母亲推倒在地。母亲勃然大怒，竟再一次将女儿，送进了精神病院。

曾经风华绝代的弗兰西丝

1944年3月，弗兰西丝被关进华盛顿州立医院精神病房。

这是一家陈旧、拥挤的医院。有超过2700名患者，挤在年久失修的病房里。而护士数量严重不足。

在这个管理混乱的医院，弗兰西丝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她数年后曾痛苦回忆，那时常常与老鼠为伴，甚至遭受男医生的强奸！

在那种地狱般的环境中，即使是意志坚定的正常人，也会被逼成疯子。

狱中的弗兰西丝（左）

弗兰西丝接近崩溃了，她只好同意接受一种手术，一种仍处在探索阶段的手术——脑白质切除。

因为，做过这种手术的人，最后都被放回家了。

这种手术，是在病人眼皮下，插入一种仪器，进入大脑的额叶，来切断一些神经。据说，正是这部分神经，让人变得癫狂、情绪化、思维敏捷。

在一次病房的医学演示中，弗兰西丝无力地躺在病床上，任凭医生将冰冷的仪器插入大脑……

根据弗兰西丝传记改编的电影《弗兰西丝》

在一部名为《弗兰西丝》的电影中，再现了这个让人痛心的场景：

主刀医生说：“我的手术，将切除那些输送感情能源的神经……病人失去的将是精神上的复杂情感，留下的是削弱了的创造力和想象力……脑页切除的手术，根除了她的病根。”

……

弗兰西丝慢慢苏醒，缓缓地睁开眼睛。她还像从前那样娇美，白皙的皮肤、浓密的睫毛、倔强的嘴唇。可如今，她的目光少了从前的睿智，变得呆滞而毫无生气。

弗兰西丝·法默

她，变成了一朵塑料花，美则美矣，却没了生命力。

她，觉得一切都还好，可一切又不一样了。她的周围和她自身，都变得缓慢了。

她曾经充满愤怒、激情、创意的脑海，如今只剩下了一种向往：自由。

1945年5月，术后的弗兰西丝，再次回到母亲身边——因为她仍被视为没有完全的行为能力。

此后她仍频繁出入精神病院，但麻木的神经让痛苦，也不那么难以承受了。

1950年，这位昔日的美丽明星，开始在洗衣店打工糊口。

又过了3年，她终于结束了长达11年的梦魇——她被恢复了完全的公民权利。

弗兰西丝·法默

此时，芳华不再，美人迟暮，她人生最好的时光，都被浪掷在荒唐的地狱。

1954年，她与一位名叫阿尔弗雷德的工人结婚。几个月后，她不辞而别，只身来到了加州。

或许，她迟钝的意识里，仍记得一件事：逃离。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找了份秘书的工作，隐姓埋名度过了3年。

3年后，当媒体记者偶然发现，她就是十几年前的大明星时，兴奋不已，大肆报道，引起轰动。

最终，她被一位经纪人发掘，开始就职于一家电视机构，主持一档名为《弗兰西丝·法默的礼物》的节目。

弗兰西丝·法默

这档节目很受观众欢迎，弗兰西丝再次成为明星。

可埋藏在心底的创痛，像是表面平静的火山，总在伺机爆发。

在公众上曝光后，一些往事在弗兰西丝心底蔓延。那种痛苦是绵长的、深沉的，她无法像从前那样，怒吼、搏击、发泄。

她发泄的唯一方式，就是夜夜独醉。对这个世界，她愤恨而无奈，她不知该如何原谅，如何救赎。

弗兰西丝·法默

那年，她45岁。一个夏天，她独自坐在角落里。一个5岁的小女孩，悄悄来到她身边。她是朋友家的孩子，像精灵一样可爱。

女孩看着她忧伤的眼睛，突然贴近她的脸颊，悄悄地对她说：“你知道吗？我有多么爱你，因为你是个好人。”

那轻声的耳语，如同天籁之音，拨云见日，积雪消融！

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弗兰西丝突然哭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她觉得世间一切邪恶，都因为那句话消散了。

在那一刻，她那铁石般的心肠，一下子变得柔软、温暖了。她原谅了已经死去的父母，原谅了曾背叛她的世界。

接下来的日子里，弗兰西丝不再叹息，她拾起破碎的生活，仿佛获得了重生。

她虽然不及从前才华超群，却仍能胜任演员的工作。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52岁的弗兰西丝，再次回到了戏剧舞台上。

当结束精彩的表演时，她站在舞台中央，沉默了很久很久。接着，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她热泪盈眶：“我知道，这是我最好的表演，也是我最后的表演。”

弗兰西丝·法默

1970年8月1日，57岁的弗兰西丝，因食道癌去世。

她曾绽放过美丽芳华，曾惨遭命运捉弄，曾失去真实的自我。最后，她获得了真正的宁静，她彻底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