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弃高薪,9年日夜照顾父亲,陪伴才是人生最好的爱……
在河北唐山的滦县,
当地人经常会看到一对父子,
儿子每天推着坐轮椅的父亲,
走遍小城大街小巷,
如此,风雨无阻,整整9年。
这位推着父亲的儿子叫戚杰。
2003年,父亲脑血栓连续复发,
被告知挺不过三年,
做大哥的戚杰决定关掉自家生意红火的小餐馆,
24小时全身心地照顾老父。
父子俩互相陪伴,彼此依靠,
父亲的身体也逐渐好转,
奇迹般地挺过了一个又一个三年。
弟弟戚辉平时在唐山市区工作,
每周都会回县城探望父亲,
大哥做的这一切,他看在眼里。
爱好摄影的他,有一天开始拿起相机,
记录大哥和父亲的生活。
9年,3万多张照片,
道不尽父子间的亲情。
2012年,77岁的父亲去世了。
这些照片被一家人视为珍宝,小心地收藏着。
直到2016年,一次偶然的机会,
这组摄影作品被媒体曝光,
并在2017年获得了第三届全球华人摄影大奖赛的
“华人摄影师创作基金奖”。
人们才知道了这个默默无闻的中国男人,
日夜陪伴父亲的9年时光。
自述 戚辉编辑东宁
老爸和大哥
我的父亲叫戚翠昌,2003年年初,他脑血栓连续复发以后生活不能自主。脑血栓被称为第二癌症,它是不可逆的。出院的时候大夫嘱咐,你爸的身体状况可能挺不过三年。
因为母亲的身体也很不好,无法照顾父亲,大哥就立刻关闭了自己生意红火的餐馆,开始24小时不间断地照顾父亲。
我是一名国企职员,平时在唐山市工作。说良心话,大哥这样做也是让我和姐姐能更好地工作。他希望我们去分担的责任是社会的一部分,而自己选择了家庭的一部分。
那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大哥”这个名词是一种责任和担当。我们在人生旅程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和舞台一样,大哥的选择就是去默默地做一个孝子。
每个周末我也尽力从唐山赶回滦县,替大哥分担,也是从那时开始拍摄我的老爸和大哥。
我老爸13岁就没了父亲,参加工作以后得了肝硬化,靠自己顽强的意志,奇迹般地好了。他的一生,始终顽强地面对人生。
他那么一个要强的人,突然间自己不能自理了,他的压力特别大。我大哥陪伴在他身边,也是一个缓解老爸内心压力的过程。
老爸的生物钟是从年轻时养成的习惯。他那块手表是要自己盯着的。
六点起床,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都要起。到点了要吃饭,洗漱,出去遛街,读书看报,听收音机,看新闻联播,都是每天的必修课。
这种雷打不动的做事风格,给我大哥的日常压力是非常大的。
大哥比我大十岁,给我的感觉就是对老人总是那么孝敬,总是笑脸陪着。只要老爸喜欢,大哥都是顺着的,大哥说“孝”就是顺着,别惹老人生气。
一把轮椅
老人都有这毛病,习惯成自然,老爸就喜欢坐这把旧轮椅,说什么都不肯换。但是年久失修,这把轮椅很容易坏。
大哥就把修车工具放在轮椅后边的袋子里,钳子、改锥、扳子都在里面。经常推着推着,轮椅的轮子就不转了,或者轴坏了,要不就是踏板掉了。大哥就要马上修好,待时间长了,老爸会没耐心发脾气。
老爸喜欢出门遛弯,大哥也觉得对他的身体有帮助,心情又好,所以不管是阴天下雨,还是刮风下雪,都会推着老爸出去走走。
无论老爸有什么要求,只要大哥心里想这事能做到,就会不遗余力。
我曾经拍到这样一个镜头,当时我们出门没多久,眼看着阴天了,就说回去吧。老爸说不回去,说着就下起了小雨。
大哥帮老爸打上了伞,他推着轮椅没办法打,就那样自己淋着。我在旁边按下快门的时候,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七层台阶
老房子的楼梯有七阶,这七阶楼梯其实要20多分钟,将近半个小时才能走完。
因为老爸没力,他每次挪一个台阶,就坐在大哥的腿上,这样一点点向下挪。大哥把他扶起来之后,用膝盖顶住老爸坐下,腿抬起来再放下,这一次一次上下楼,大哥浑身是汗,坚持这么多年,每天最少是上下四次,很不容易。
六点多钟大哥就推着老爸出去走一走,锻炼一下身体。少的时候,推着老爸走15公里左右,多的时候会走30多公里。
大哥的脚全是茧子,鞋磨破了多少,真是无数,轮椅的轮胎换了多少,也是无数。
南边有一个文化公园,父亲跟大哥总去。围栏的锁链虽然不高,但是轮椅推不进去。警卫一看到他们两个来了,就特意把锁链打开,让大哥把老爸推进去,省点力气。
老爸有时候就跟警卫开玩笑说,你们还要给我帮帮忙,多不好意思。人家就说,你有这么个好儿子,让我们羡慕死了,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老了都比不上你。
日常的一天
老爸出门,风纪扣,手套的手指,都要戴利索的,鞋上一点尘土都要掸掉。
面容更是要整洁,最早的时候刮胡子都是去理发店,他不喜欢电动剃须刀。
后来搬家离理发店远了,大哥就慢慢地学着给老爸刮脸。刚开始老爸很害怕,他怕刮不好会被伤到。后来大哥慢慢熟练了,经常刮着刮着,老爸就自然而然地睡着了。
老爸生病以后,营养合理的膳食搭配特别重要。太油腻的不行,总吃清淡的,体质又会下降,所以大哥就变着法儿让老人多吃一口。
老爸喜欢饺子,大哥最拿手的就是包饺子,每次包饺子都是做好几种馅,荤的素的都有。
皮皮虾买来以后一个一个洗净,去了头,把肉用擀面杖擀出来,配上肉馅韭菜,来适应老爸的口味。
老爸戴假牙,吃东西不是很利索,右臂又不能动,每次即便是吃一个橘子,大哥都会把橘子的软皮剥开,直接露出果肉,给老爸送到嘴里去。
老人年轻的时候喜欢打渔。他身体觉得好一点了,跟我大哥就说,得织一个网我要打渔去。
我大哥就觉得老人说了就不能违背他,买了线跟老爸学织网。没织过网的手很快全是水泡和茧子,因为要使劲勒线才能锁上网扣,就这样织了将近半年才织成。
我们陪着老人家去滦河边,把网递给他,他运了半天气,一撒手网就掉在了脚下,根本抛不出去。老爸真的老了,这个病对他的影响太大了。突然意识到老爸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非常有限了,我的心里也满是惋惜和无奈。
九年时光
一年365天,一天24个小时,老爸离不开我大哥,即便我和姐姐回家来,就在他跟前。
我大哥那么陪老爸,太累,都说要换换他,但是大哥说,老爸留给我时间太少了,我得多陪陪他。
我说我帮老爸穿衣服吧,老爸说不,不同意。当时他眼睛就看着我哥,我哥明白还是喜欢他穿,因为他知道怎么穿我爸舒服。
老爸昏迷,大哥就在身边那么静静地躺着。他说怕老爸醒来的时候,找不到他。
7月9号早上五点多钟,老人辞世了,享年77岁。那天窗外雷雨交加,大哥的眼睛布满血丝,我们都已经两三天没睡觉了。那个时候我觉得大哥是莫名的伤心和失落。
他过去每天忙忙碌碌,这样的生活,就此没了。他明天不可能再推着老爸去逛街了,不可能再给老爸改善伙食去做一日三餐了,说白了听老爸骂他都没机会了。
九年的这种情分远远超出我们和父亲的关系,他是老爸生命的一部分,是他的手,他的腿。
最后一场大雪
我想人这一辈子能做的事情,可能都有时间,唯独尽孝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错过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去补救。大哥其实谈不上遗憾,相对于我和姐姐来说,他的遗憾少,因为他陪伴得久。
但是他莫名的这种失落一直持续到2015年。
那年春节正月初二,漫天大雪,大哥跟我说,老爸喜欢雪,走你开车拉着我去看看老爸。
到目的地大哥点了一支烟给老爸,老爸爱抽烟。大哥把烟戳在那里,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雪里,任凭雪花漫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