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战特朗普为何不会联合欧、日抗中？揭秘特朗普背后的深意（图）

美、中再宣布将互征对方160亿美元商品高关税，贸易战再升高。为突破僵局，特朗普会号召盟邦，联合欧、日共同对抗中国吗？白宫首席经济顾问柯德洛曾暗示，将组建联盟以应对中国“不公平贸易行为”；媒体也揣测，美国或将联合欧、日抗中。然而，这真是未来趋势，亦或是过于乐观的想象？如果美国贸易战目标是中国，那么特朗普不与欧、日联合，理由又何在？

从现象来看，“联合抗中”目前机会不大。8月10日，美国与日本的部长级谈判，并没有传出达成协议的消息。之前的7月25日，特朗普与欧盟执委会主席容克所达成的共识，也只是暂不实施新关税以进行磋商，而不是达成协议。不过，问题的关键是，特朗普以关税为武器大打贸易战，战火也攻向传统盟友，并不只针对中国。如果各国都是特朗普贸易战的对象，“联合抗中”将缺乏操作基础。

特朗普贸易战向各国宣战

特朗普向各国大打贸易战，是依据他的贸易政策。特朗普反对区域性的自由贸易协议，认为那牺牲美国制造业，对美国不利；因而希望与各国单独签订对美国有利的新贸易协议。上任后，即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重谈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AFTA），甚至还一度表示要退出世界贸易组织（WTO）。为加大促谈压力，6月1日起对欧盟、加拿大及墨西哥课征钢、铝关税；6月22日再宣布，将对所有进口美国汽车加征20%关税，终于将欧盟与日本逼上谈判桌。

这表示特朗普对结盟并无兴趣，反而是欧、日等国，希望能联合美国对抗中国。这并非基于对中国“不公平贸易行为”的敌意，而是希望美国在对抗中国时能放自己一马。也就是说，欧、日愿意配合美国，在关税上一起对中国施压，以交换美国在钢、铝或汽车关税上的豁免。然而这构想，至少目前为止，并未获得特朗普同意。

8月10日，美国贸易代表与日本经济大臣在华府的协商，主题为“自由、公平和互惠”的贸易。和对中国与欧盟的要求一样，特朗普也希望与日本签署“无关税、无非关税障碍、无补贴”的自由贸易协议；但日本也和中、欧一样，很难同意这种形式的公平贸易，只是难点不同。

中国的困难，在于要成为制造强国，必须保护目前还处于相对孱弱高科技产业的发展。如果美、中贸易“无关税、无障碍、无补贴”，则中国的AI、半导体、物联网、云计算…等核心技术产业，将挡不住美国产品的长驱直入。

欧、日的难点，则在于美国工业化生产的农产品竞争力太强，在“三无”贸易下，农业很可能被打垮，就如同美国制造业被打垮一样。农业被打垮不仅将引起农民反弹，而引起政治风暴，本身也是个国家安全问题。试想农产品如果大都依赖进口，则战时的风险可想而知。

国安问题通常很难妥协，这表示特朗普若不放手，欧、日要与美国达成贸易协议，还有段艰难过程。如此所谓“联合抗中”也成奢谈。特朗普那些相信“修昔底德陷阱”的鹰派幕僚们或许不乐见这现象；但问题是，他们能说服特朗普吗？

特朗普向全球挥舞棒子的贸易政策，背后有其特定的理念与战略逻辑，和他的鹰派幕僚们不同。批评者从“遏制中国崛起”的角度看，自然认为将贸易战火指向盟邦为不智。然而，虽然美国《国家安全报告》确认中国为“战略竞争对手”，但特朗普本人却从未表示要“遏制中国”，而是强调“美国第一”。在中国崛起背景下，“遏制中国”与“美国第一”很容易被连结，许多议论即偏好将“遏制中国”作为“美国第一”的脚注。然而两者其实是不同概念，就战略格局来说，后者的眼光，较前者可能还要更高一些。

我们先从“遏制中国”切入，厘清两者间的差异。

“遏制中国”的主流观点

“遏制中国”是当前美国政治菁英的主流观点，包括民主党、共和党政客，尤其是特朗普的鹰派幕僚们。他们认知到中国崛起对美国全球领导地位的挑战，认为要维持美国霸权，第一要务就是遏制中国。事实上早在2009年11月，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宣布“重返亚洲”，继而推动“亚太再平衡”，这个针对中国的大战略就已经启动。目前美国建制派推动的“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战略”，虽然范围扩大、构想略有不同，但同样是延续这个目标。逻辑很简单：老大要“维持”霸权，当然是全力遏制老二。

然而要维持霸权，也就是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必须付出代价。毕竟老大不是那么好当，小弟们如果没什么“好处”，为何要追随美国老大，听美国指挥？这个“好处”，依据国际关系理论，就是国际“公共财”，或翻译为“公共产品”。

在1970到80年代，美国自由制度主义的学者们，即开始针对美国霸权进行研究。他们认为当代霸权的特质是领导，而非宰制，因而霸权的存在，有利于国际秩序。这就是所谓的“霸权稳定论”。

他们运用国际公共财的概念，来解释霸权的作用；主张包括国际政治秩序，以及国际经济中的自由贸易、国际货币与合作机制的建立等，都是国际公共财，而霸权作为国际政治秩序的建立者，与经济秩序的稳定者，提供国际公共财给其他“搭便车”的国家，而促成全球政治经济的稳定与发展。

公共财要负担成本，那么提供公共财的霸权国，利益又在哪里？很简单，“规则”，所有国际制度与规范，都是霸权国依据自己利益量身打造。例如，以美元作为国际贸易支付与货币储备工具，得以让国际贸易顺畅进行，并稳定全球经济；但美国联准会也可以透过量化宽松，大印钞票以振兴美国经济，而风险则由全球一起承担。各国虽然在“规则”上吃亏，但有秩序总比没秩序好，且霸权国本身也遵守规则，故可以在稳定的国际秩序下发展。中国加入WTO后以“世界工厂”之姿推动经济快速发展，可以说是“国际公共财”的主要受益者。

但当中国认为自己受惠太多，也想提供“公共产品”，让周边国家共享中国经济发展的福利，而推动“一带一路”、成立“亚投行”时，美国就紧张了。因为，这表示中国正在提供新的公共财、建立对中国有利的新规则，拉拢了一批“搭便车”的国家；这当然影响到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

当代霸权的竞争是领导力的竞争，老二自己拉出一片天，部分小弟已转投老二麾下，老大当然紧张。除了在南海等议题上持续压制中国外，美国也不得不在公共财上加码，以拉拢更多盟友。TPP之所以让特朗普不满，就是因为奥巴马为了组建这个排挤中国的经济同盟，在贸易结构上“让利”颇多，相当程度的牺牲了美国制造业的前景。

特朗普的“美国第一”

房地产商人出身的特朗普不同意让利，所以一上任就退出TPP。相对于“公共财”，特朗普更认同的理念是“使用者付费”；这经济学理上的差异，才使他的对外政策，和国际政治背景的主流观点迥然不同。

在“使用者付费”理念下，特朗普不仅反对提供“公共财”，甚至认为那就是美国衰弱原因，正如他就职演说所指出：“我们捍卫了其它国家的边界…，并在海外花费了数兆美元，而美国的基础设施却陷入年久失修和腐朽”、“我们使其它国家富裕，而我们国家的财富、力量和信心却在地平线消失”；竞选时相关的主张还包括：美国不再当世界警察、北约国家应负担更多军费、日本与韩国须负担美国驻军的一切费用…等。这些主张虽然在上任后有所修正，但隐含的理念没有变：美国被占的便宜太多，已经让美国衰落。

因此，特朗普所谓的“美国第一”，就是不再让利。他在就职演说中即强调：“每一项关于贸易、税收、移民、外交事务的决定，都将使美国工人和美国家庭受益”；这是他主张“公平”贸易，而不是“自由”贸易的背景，同时他也主张严惩那些占美国便宜的国家。

美国是全球性霸权，这预示特朗普的贸易战必然是打向全世界；包括，或者更精确的说，“尤其”是盟邦。因为他们占美国便宜太多，也太久了。

从这个脉络理解，在贸易战上，特朗普不会联合欧、日共同对抗中国，除非他的鹰派幕僚，能说服他来个大发夹弯。不过那恐怕不容易，特朗普的理念是霸权为经济服务，而不是牺牲美国经济，来维持全球领导力。所以合理推论，特朗普不会放弃对欧、日公平贸易的要求；而欧、日在美国不放手下的情况下，即便不与中国合作，联合抗美，主动讨好美国联合抗中的可能性，也不高。

鹰派的“遏制中国”目标是弱化挑战者，特朗普的“美国第一”则是强化美国经济实力；两者的战略格局就差在这边。经济是国家权力的源头，美国的经济实力如果不能强化，那么即便成功遏制中国，未来仍免不了遭到其他挑战者挑战。何况老大修理老二，如果耗费资源太多，或者两败俱伤，那岂不是给老三、老四渔翁得利的机会？特朗普在贸易战上出招不完全针对中国，是高明的，也将带给美国真正的机会。

为什么？因为目前全球经贸发展趋势如果不变，则中国超越美国只是时间问题；包括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彭博社、经济学人…，都曾预测过中国经济规模超越美国的时间表。除非美国在军事能力还领先中国时，发动一场真正的武力战争，否则在南海的小打小闹，或争取日、澳、印等坚实盟友，都无法阻止中国崛起，霸权终将转移。

这就是“修昔底德陷阱”：战争不能避免的原因，是雅典势力的增长，以及因而引起的斯巴达的恐惧。这指的是纪元前5世纪，那场打了27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

特朗普的贸易战，有机会改变目前全球经贸发展趋势。如果他成功，美国经济只要能维持较中国略高甚至相当的成长，美国就能维持霸权；如果他失败，中国经济规模最终超越美国，那么，他至少为世人避免了一场当代版本的伯罗奔尼撒战争。特朗普上任后，美国军舰到南海执行“自由航行”的次数明显减少，显然他对经济或贸易战的偏好，超过军事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