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澳洲留学生活助我走上攀峰之路
在远离了永远被框架在狭小的建筑里的日子,
我感受到了以前从未感受到的东西:自由
2019.3.30 上海
现在是3月30日凌晨1点32分,我坐在房里,看着整理好的几乎铺满整个地面的装备:保暖和排汗的衣物,9双手套,4双不同类型的鞋子,墨镜和雪镜各两副,登山杖,背包,遮阳帽,睡袋…还有一堆用于拍摄的电子设备。
面对这些大大小小琐碎繁杂又必不可缺的装备,我一边检查着,一边思考着还有两天就要出发了。
电影里说,人们永远只会记得第一的存在,而不会记得第二。比如,世界上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人,再比如,世界上最高的山峰。
我笑了笑,珠穆朗玛,这是多么闻名世界的存在,可惜人们只闻名于它的高度,却不知晓除此之外的一切。而我为了能够接近,触摸,感受,真正深入的去了解珠穆朗玛的一切,等了太久,也准备了太久。如今正是时候了。
低头,忽然注意到桌上压着的学生时代的我的照片,那是一张与一棵在大草原上显得有些孤独的树的合影,我张开着双臂,似乎是想要拥抱这一切。
我想起,那是我第一次自驾。我骤然被拉进时间的隧道里,记起六年前…
01 从小白到驴友
2013年,我还是个在悉尼新南威尔士大学读书的普通留学生,读着热门的商科,整日学着Marketing和Finance的理论,和所有人一样想着毕业怎么能找到好工作,过着和所有学生一样的再也普通不过的日子。身体素质一般,对于户外也没有什么经验,那时的我,不过是小白一枚。但在澳洲的日子,已经有一枚爱好冒险种子悄然在我的内心里生根发芽:我经常一个人开着车跑到没有去过的地方,或是跑到700公里外的Cobar小镇或是到Dubbo看孔雀和袋鼠......
学生时代的我
临近毕业的时候,和朋友两个人自驾,把车改成了房车,环了一圈新南威尔士州,整个行程都是野外路线,完全没有信号,甚至跑到无人区,为了拍一张照片,把车开到了轮胎悬空的地方,导致车无法前进,最后不得不用手挖土来填坑。
除了平时常见的袋鼠尸体,穿越几百公里的大草原路上还要躲避狐狸和澳洲鸵鸟,也遇到很多被生物链淘汰的野猪野羊野兔。夜晚的时候,我们就把手电筒吊起来当灯,然后开到很黑很黑的地方,观赏城市从不曾有的满夜星空。一路的小镇只有local,酒吧里的他们好像没有见到过中国人似的,无比热情的和我们交谈嬉戏,玩有趣的投掷游戏。
大草原的牛羊
遍布野猪的尸体
在第一次的自驾游旅行中,在我面对空无一人的大自然的时候,在远离了永远被框架在狭小的建筑里的日子,我感受到了以前从未感受到的东西:自由。
于是毕业后,我再次踏上了自驾的路程。从悉尼到维州,到南澳再到北领地,我穿越了四大洲。不同的是,我变得更爱探险了:去尝试不知好坏的新奇的一切,到coober pedy住地下酒店,爬到艾尔斯岩看日出与日落…
自驾环新南威尔士周的路线图
回国后,我又跑到阳朔体验背包客,再川藏线自驾,稻城亚丁徒步,以及第一次攀登4000米以上的高海拔,甚至有了借宿藏民家和搭了6次车才到目的地的奇特经历。
在藏民家借宿
在路上,我一路走,一路思考,我终于发现,人们设计了用来防御和保护自己的门,却不知也把自己给关住了。
所以我想要走出那扇门,走到户外去,成为一个完整的彻底自由的人。这成为我彻底的转折点,我终于明白我想要的是其他的东西。
02 从驴友到领队
放下照片,抬头瞥见墙上软木板上挂着的越野跑的号码布,奖牌,大大小小的证书:户外指导员,攀岩指导员,WMAI高级急救证书…我凝视着它们,他们是我几年努力的成果,是我经验积累的凭证。
越野跑号码布
大大小小的证书
回忆当初我为什么决定向着这条路发展学习,得从一次糟糕的户外经历说起。
14年的9月,我第一次跟随户外领队,本以为这是一次新奇而兴奋的户外旅行,但迎接我们的是极其糟糕的体验:住宿的卫生条件很差,被子没有洗过而且漏风,晚上整个人被冷的瑟瑟发抖;由于不会搭帐篷,只能住四处是蛇和蛤蟆的小木屋…
那次糟糕的户外体验
条件的艰苦和自然的挫折我们都能承受,可是最后却被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给击垮了信念。当时带领我们的领队专业能力不够且素质差,对队员说话沟通极具攻击感,有人受伤时的处理也显得很不专业,一路状况频繁,但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对领队的信任,甚至没有人和领队走到一起。同我一样第一次跟随户外领队的朋友,从此再也不玩户外了。
我感到无比心痛,仅仅是由于领队的原因,就使一个本有可能在户外道路发展的人从此放弃前进,对于他来说,这是不公平的。我不知道当时参加的队员有多少人因此失去了对户外的兴趣,但那时我决定,我希望的是让大家对户外有更好的体验,我想成为一个让大家体验户外乐趣的领队,能使大家热爱上户外的引路人。而实现这个目的的基础和条件,便是我从此踏上专业的道路。
在成为专业领队的道路上,中国登山协会的户外指导员培训便是最好的方式,但这样的培训门槛很高,针对的都是从业人员领队,而不是像我这样的爱好者。
为了能够触及它的门槛,为了能够有资格参加这次培训,在短短2-3个月的时间里,我出行了超过10趟去系统学习技能知识:参加越野跑,雪地徒步;爬武功山,登清凉峰(华东第二高峰),黄茅尖(江浙第一高峰),长白山(东北最高峰);参加山地救援培训;还跟随金三角毒枭的狙击手退伍兵,跑到大山里学习关于特种兵野外生存的知识和技能。
学习野外生存
爬雪山
终于我得偿所愿,获得参加的资格,开始十几天的封闭式培训。在以优秀学员的身份毕业后,我终于有资格说,我是一名专业的领队。
03 从领队到教练
曾经我也很疑惑领队与教练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在摸索的过程中,我逐渐明白:
领队是一个队伍的领导者,需要具备各种综合技能。而教练要求在领导力、技能输出和以身作则上比领队要求更高。
William Arthur Ward格言作家曾说:
The mediocre teacher tells, the good teacher explains, the superior teacher demonstrates, the great teacher inspires.
普通老师只讲述事实,好的老师解释事实,优秀的老师展示事实,伟大的老师激发学生去思考
而作为教练,更多的就是展示和激发。
于是在成为一名专业的领队后,我并未停止继续学习的脚步:阅读大量的专业书籍,开始学习怎么写教案,怎么设计一堂课,去教授自己所学到的东西和积累的经验。
提高自身知识水平而阅读大量书籍
2015年的9月,我应聘成为一名真正的户外教练,却也经历了我人生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乌孙古道
乌孙古道是新疆著名的长途重装徒步线路,有着叹为观止的美和令人沉沦的景色,身后却也暗藏着凶险和艰难。每年都有驴友徒步此线路身亡,而原因大多是因为过河。那里的高山河流水流不仅湍急,且冰冷刺骨,越是暖和的天气,水流越大,根本无法穿越,所以只有等到天气冷的时候,才有可能过河。
队员们相互帮助组队过河
我那时是队伍教练,我们已经徒步到行程末尾,因此食物所剩不多。那天天色有些晚,整个人的状态和体力都十分不好,组织大家成群结队的过河后,学员们都认为我是教练,肯定没有问题,所以没有人等我,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队伍的最后。但其实我的身高和体重,即使有再丰富的经验,独自过河都是极其危险的。于是我只有硬着头皮,挑选了一处看起来不太深的地方缓慢横穿,没有意料到的是,在河流中央的水位远比我想象的深出许多,几乎没过我的腰,半个身体被泡在寒冷彻骨的河水里,身体逐渐失温,一下我就被河流冲起来了。
在即将被河水冲走的那一瞬间,强大的求生欲使我用尽全身力气用登山杖戳住河底,让脚能够触碰地面,终于一点点移到了浅一些的地方,穿过了河流。后怕的力量是强大的,但我身为教练,无法在学员们面前表现出恐惧,在疲劳饥饿寒冷的环境下,我不能给队员们再带来一丝不安。
回到营地,坐在火堆边,我静静地独自回忆那短短几分钟发生的事,看着因此而断裂的登山杖,我甚至能想象到,要是我真的就这样被河水冲走,也许我会因为失温失去能量失去力气,随后溺水而死。或者是被强大的河流冲到礁石上而被撞死。那时我的学员们,我的家人朋友,该怎么办?
为自保而断裂的登山杖
这次严重触及我风险管理底线的经历,使我越发注重提升我自身安全意识和能力。所以我知道,要想攀上珠峰,要想把风险系数降到最低,我就要把除了运气以外,能改变和提升的东西做到最好。
整整五年的准备和训练,此刻终于启程.
Jacky的行程计划-2019
1. 飞往加德满都准备 (4.1-4.2)
2. 乘小飞机前往EBC徒步起点 卢卡拉 (4.3)
3. 世界著名徒步线路EBC(Everest base camp)徒步(4.3-4.8)
4. 适应性训练:攀登罗布切峰(4.9-4.10)
5. 到达珠峰大本营 进行休整和训练 (4.11)
6. 正式攀登大本营
C1营地-C2营地-C3营地-冲顶 (4.11-5.22)
7. 下撤返回大本营 (5.22-5.23)
8. 沿EBC线路返回卢卡拉 (5.24-5.26)
9. 返回加德满都休整 (5.28)
10. 返回家乡 (5.29)
写在后面丨谈谈出发前:
Jacky本人说:
对于出发其实我是抱着一个忐忑和期待的心态,希望攀登珠峰的过程中天气很好,这样对攀登过程十分有利。天气对登山其实有非常大的影响,忐忑不安也是由于今年尼泊尔的春天受到大雪的影响,使得徒步线路处于高风险状态。今年的开春就已经有16名外国徒步者因为雪崩在尼泊尔丧生。所以我对于天气的担忧会比较多。还有一个是珠峰大本营到C1营地间,要经过昆布冰川,也被称为“恐怖冰川”,那里更是一个拼人品和运气的地方。但我相信我几年以来的准备和努力,功夫不负有心人,只希望我的运气不要太差!
Jacky的父亲说:
我从一开始就是不赞成Jacky去攀珠峰的,沟通的过程也很不开心。从小到大我都希望他能从事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但是呢不要太过冒险,拿生命刷流量。登珠峰这个事情,不是有技术和能力就可以的,还有一个很大的因素,就是运气,要是遇到不好的运气是没办法的。之前有个韩国专业队一整支队伍都不见了,每年珠峰有很多人失踪,虽然只有不到10%的比例,但是谁撞到谁倒霉。我和她妈妈都很担忧,甚至找了算卦先生,在家给他念心经,保佑他能平安回来。即使再不赞成,作为父母-他身后坚强的后盾,我们还是支持他祝福他,至少让他心情愉悦地去弄,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他给我平平安安活着回来!
Jacky的朋友说:
我和Jacky是在UNSW预科09年认识就很好的朋友,他在大学时代就是一个有冒险精神,爱交朋友,热爱生活,旅游,做饭,周末经常叫一群朋友玩狼人杀,完全一个闲不住的人。毕业旅行在Jacky的建议下,我们开着一辆甲壳虫,从悉尼到艾尔斯岩,全程7000多公里,穿越无人区,连卫星电话都不带,完成了一趟非常疯狂的旅行。但是当听到他要去爬珠峰的时候,我还是吃了一惊,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我曾经以为读商科的他会进公司或者银行上班,做一个白领,但是他回国以后便开始跑马拉松,参加越野跑,到处爬山爬冰川,我当然为他感到很高兴,能把自己热爱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事业。希望他此行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