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美美服刑5年出狱:烧钱的吃瓜群众,暴富的中国网红(视频/组图)
郭美美像是给无数男孩女孩打开了改变命运的大门。移动互联网上,继承者们想要在狂欢时代里,复制她的奇迹。
他们争先恐后,头破血流地闯入名利斗兽场,凭借对人性精妙地把控,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却又在网络浪潮中,像崛起时一样快速坠落。
可悲的是,这样的故事在当下世界里轮番上演。
郭美美出狱了。
2019年7月13日凌晨两点,郭小姐一身黑衣,头戴深色鸭舌帽,走出了湖南监狱的大门,结束了长达5年的牢狱生活。
5年前,郭美美24岁,身材火辣,面容姣好,头顶“中国红十字会商业总经理”的标签,她在微博上炫耀自己的豪宅、豪车,爱马仕包包按照不同颜色排列整齐,迅速获得巨大的关注度,出场费逼近百万。
盛名之下,她劣迹斑斑的过去被媒体火速曝光。出身穷苦,渴望博出位,在被名利所累的日子里,她肆意出卖身体换取金钱。
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价格。引起舆论风波之后,她因组织赌博,被判5年有期徒刑。
郭美美
在郭美美消失的1600多个日夜里,世界并没有抛弃她。
她像是给男孩女孩们打开了改变命运的大门,移动互联网上,无数年轻人想要在狂欢时代里,复制她的奇迹。
在直播间里、在短视频里,一个又一个“郭美美”出现了。他们拥有强大的号召力,无数粉丝为他们挥金如土。
从陈一发儿、冯提莫,到天佑、papi酱,再到李佳琦、薇娅,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他们从像你我一样的素人,转身成为被前呼后拥、收入不菲的超级网红。
这背后不仅仅是一个关于名利、欲望、金钱、流量的故事,更是一场险象环生、惊心动魄的旅程。
曾以为只是看客的我们,其实一直深陷其中。
2014年7月9日,正在参与网络赌球的郭美美被北京警方抓获。几千公里外的重庆,刚刚大学毕业的23岁女孩冯亚男,决定拿起话筒,竖起手机,成为一名网络主播。
川渝自古出美女,冯亚男就属于那种典型的川渝美女。她皮肤白皙、相貌甜美,大大的眼睛下是一张狭小的脸,清纯可爱,楚楚动人。
成为网络主播并不是冯亚男工作的首选。大学毕业时,她听从父母安排,在一所大专学校教授配音课程。工作清闲的时候,她常常在微博上发布自拍和美食照片,凭借出众的长相,迅速收获第一波颜值粉。
很快,原本单调的生活,被一场直播打破。
2014年的一天,她向闺蜜抱怨生活的无趣,闺蜜告诉她,在网络上直播打游戏可以获得别人的打赏,甚至还会有“沙雕”网友在线陪聊。
她打开电脑,注册了“冯提莫”的直播账号。“提莫”是网络游戏《英雄联盟》里的人物角色,身材娇小,长相可爱,与冯亚男本人高度一致。冯亚男甚至为自己准备了一顶提莫的帽子。
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的直播账号里涌入了超过10万粉丝,获得了远超过工资的打赏收入。她觉得诧异,“怎么会有这么多‘沙雕’用户”。
让她想不到的是,日后更多“沙雕”的故事,将会惊掉她的下巴。
冯提莫
在冯提莫开通直播的同一个月里,后来凭借《童话镇》走红的主播陈一发儿,也决定坐在直播间的镜头前。
不同于年轻的冯提莫拥有甜美的长相,在开启直播时,陈一发儿已经三十岁了,一副“女屌丝”的模样。
人生的前三十年里,陈一发儿工作毫无建树,整日用CAD画自己永远也住不起的大房子,和同事设计上万平米的商场,有时候因为疏漏忘记设计厕所,被领导一顿痛骂。
在建筑院工作时,她的身边大多数都是苦闷加班的男同事,工作在男人堆里,陈一发儿毫不在意自己的妆容,用1L的爽肤水,戴着连学生都嫌弃土的黑框眼镜。
为了缓解工作压力,彼时她最大的爱好是宅在家里,跟一帮网友打游戏。泡在游戏论坛里的日子,她揶揄自己,讽刺别人,偶尔发没有节操的恶搞图片。
生活中备受摧残,幽默和自嘲成了陈一发儿最后的壳。
有一回她在游戏里跟人吵架:“我是大美女”,美女二字被游戏自动屏蔽,变成“我是大**”,对面一脸懵逼,“你是大傻X?”她回到,“哈哈哈哈,对!”。
陈一发儿
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陈一发儿大概会经历一个大多数人都会经历的故事。打拼几年之后,她在家人催促下相亲,然后结婚生子,在设计院里度过一生。
但2014年9月,一部手机彻底改变了她。
那时她跟朋友吐槽说,这些女主播游戏玩得不如我,唱歌也不如我,真不知道为啥有人打赏。朋友回怼到,你行你上啊,不行别哔哔。
她气不过,在直播平台开了号,身穿白色背带裤,用三四百块钱的摄像头,和一支朋友送的蓝色麦克风。
“我是新来的斗鱼主播,我的名字叫发发。我还不懂这里的规矩,请大家多多指教。”
她学着当时网络上的主播,故意用低弱的声音卖萌,向网络世界示好。万没想到,一个崭新的时代在向她招手。
陈一发儿
相比于陈一发儿、冯提莫直播打发无聊的时光,后来火爆全网的MC天佑,则将直播定义为自己人生最后一根稻草。
天佑出身穷苦,在成长过程里,忙于生计的父母从未将他放在心上,在母亲的人生信条里,“我学习不好,教育出来的孩子估计也考不上大学。无所谓,顺其自然。”
缺少家庭关爱,天佑在学校里也一度受人欺凌。刚读初一的时候,几个比他魁梧强壮的高年级学生,用砖头拍伤了他的肩膀。
他回家向父亲哭诉,父亲却说:“别没出息回来哭,你打回去,要赔钱爸卖房子也给你掏。”第二天早上,他在学校门口将打伤自己的人一板砖拍晕,一战成名,从此成为“校霸”。
很多年后,天佑说这件事树立起了自己坚定不移的人生信条:自我的尊严需要靠压制别人得以彰显。
在学校里享受成为“大哥”的快感,他收保护费、调戏女同学,无恶不作,“我说话在全学校都好使了,还学什么习?整天就琢磨怎么有脸,怎么熊人。”
社会很快给了他残酷的教训。初中退学后,天佑一无所有,父母送他去职高读书,不到一年时间,因为打架被劝退。去内蒙古当兵,他受不了教官打骂,在服役期间逃走。
长到18岁,被生活逼到绝路的天佑,借来3000块钱在附近学校门口卖起了炸串。
李天佑
一天中午,一辆豪车停在了天佑的炸串摊面前,车上走出来的,是一个上学时总被他欺负的“小弟”。天佑还没来得及低头躲开,对方先开口:“几年没见,哥你咋卖炸串了呢?哈哈哈哈。”
更让天佑难受的是,他交往一年多的女朋友,在金钱的诱惑下无情地抛弃了他。一个开着宝马车的男人敲开他们租住的出租屋大门,以一种不可违抗的口气对天佑说:“你差不多行了,别耽误人家了,把她东西收拾好给我。”
回忆那天,天佑无比悲伤地说:“我那一刻想拿菜刀砍了他,但看人家这么有钱,就没吱声。”
从楼上看到自己女朋友乘坐宝马车离去,他的价值观逐渐扭曲,“这个世界上,只有有钱才是大爷!”,“我原先想当个狗懒子,可是当不上。所以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成为王,成为龙!”
那之后,他在网上听到了喊麦,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告诉朋友:“你等着,一个月后,我指定比他们喊得好。”
自此,男孩李天佑成为了MC天佑。
MC 天佑
某种程度上,姜逸磊与李天佑拥有着某种契合的人生境遇,他们都经历过很长一段挣扎的岁月,迫切渴望突破名利场包围的过程里,他们频频受挫,备受打击。
姜逸磊是上海人,一个很穷的上海人,没有豪宅名车,没有包包手表。
从很小的时候,姜逸磊在电视上看到那些跳舞唱歌的女生,都是一脸羡慕。读到高中时,她向父母表达了进入演艺圈的想法,却遭到父母极力反对,“咱家无权无钱,你想混娱乐圈,得遭多少罪啊。”
面对强烈地阻挠,姜逸磊没有放弃,她瞒着父母报名了中央戏剧学院,梦想像她的学姐巩俐、章子怡一样,叱咤娱乐圈。
4年后,姜逸磊逐渐理解了父母当时的苦衷。即便名校毕业,她却连续被几个剧组拒绝,跑去做话剧《马路天使》的导演助理,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她和大学同学结婚,两人租住在北京一个破旧的小区里,靠着丈夫的一份工资,紧巴巴地过着日子。
那时她最大的愿望是中一张彩票,“买一张彩票能中500万,该多好啊。”
命运很快给了她一张额度远远超过千万的彩票,刮开方法是,她要给自己取一个叫作“Papi酱”的网名。
英雄起于微末,乱世成就枭雄。
冯提莫、陈一发儿纵情高歌的背后,是一场无声的资本战役。粉丝看来高高在上的主播,不过是被资本摆弄其间的棋子。
2013年12月,工信部向运营商正式发放了4G牌照,互联网创业者们挖空心思想出各种娱乐方式,抢夺用户的时间和流量。直播成为全民娱乐大爆发年代的典型产物。
2013年底,斗鱼TV从A站独立;2014年1月,战旗TV成立;同年,YY直播更名虎牙TV;次年,王思聪创立熊猫TV。
2014年后的两年时间里,直播平台迎来爆发期,短时间内,不大的市场里,有700家网络直播平台如雨后春笋般钻出地表。
观看直播的用户数也从1.93亿,上升到3.25亿,市场规模暴涨3倍,从2014年的40亿,增长到218亿。
资本在直播平台背后,扮演着助推者的角色,促成了直播平台的“千播时代”。
承借资本的东风,每当太阳沉入西山,网络直播间的星星主播们开始升起。彼时最大的直播平台里,从晚上9点到12点,有2400万孤独男女,躺在床上盯着直播间里的网红。
他们或被段子逗笑,或被颜值吸引,或被游戏俘虏,像一个个皈依于某种信念的赌客,他们为一个个主播,送上价格不菲的礼物。
无数人亦从中看到了改变自身命运的巨大机会。无论是唱歌、游戏、说话、喊麦、即便没有任何传统才艺,单凭颜值,只要能够吸引到用户注意,就能通过“网红”这一身份快速变现。
一份不完全数据统计显示,2016年,仅在27家知名直播平台里,就有106万网络主播账号。
极速增长的平台和狂热的粉丝催生了一个个财富神话。游戏主播小智,2016年时身价4000万;游戏主播Miss转会费3000万;陌陌第一主播阿冷,在8个月的时间里,拿到了惊人的2800万直播打赏。
阿冷
即便在虚拟网络世界里,赢得无数人的追捧,但在主流人群的观点里,“网红”似乎只是狂欢中的小丑。
专栏作家韩松落就曾如此写到:“看和被看里,都是无尽的无聊、乏味和空虚,这种大面积的、长时间的无聊和乏味,让我毛骨悚然……不给文明增量,也不给经济增量,只是用互相消费来挨过暗淡时光。”
身处行业的人拥有同样的看法,YY创始人曹津认为,当时的直播行业乱象丛生,扎堆出现的直播平台在资本助推下,不计代价成本疯狂烧钱,甚至越过了人们接受的底线。
面对巨大的争议,那些镜头里的主播似乎不为所动。他们像是生活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人。在庞大的线上帝国里,他们呼风唤雨,几个小时内,收到几十万的打赏。
走下直播间,鲜有人在意他们是谁。和狂热的粉丝一样,他们生活在一个被赋予“梦想”、“财富”等意味的白日梦里。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界都不能理解冯提莫直播间里的直男粉丝,究竟为什么愿意看她。
她一直被质疑整容,外出参加音乐选秀节目也没有获得好成绩。但偏偏在她直播间里,积聚了超过1000万名粉丝。
在外人看来只是唱唱歌,打打游戏的背后,冯提莫拥有着自己的运营逻辑。
从直播伊始,她频繁在自己直播间里翻唱网络爆款歌曲《小鸡哔哔》。这首歌改编自意大利神曲《ElPollitoPio》,在2013年A站举办的第二届“毁歌祭”中,一位up主制作并上传了该视频,随后火遍全网。
这首爆红的网络神曲贯穿里冯提莫的整个直播生涯,神曲火爆背后,冯提莫热度随之提升。
歌曲之外,冯提莫的走红之路,大多依靠炒作。直播初期,她和当时被称为“国服第一解说”的小漠炒作绯闻,抓住机会演唱暧昧歌曲,同时在微博上言语调情。
如果说《小鸡哔哔》为冯提莫积累了第一代粉丝,那么在圈内的绯闻,才真正成就了她。
更为关键的是,在参与直播的整整5年里,她从未跳槽。
在资本战争中,主播跳槽往往能够换来更高的签约费。但同时也要承受,换平台导致的人气消耗。
常驻一家直播平台,迎来送往一波又一波大牌网红,冯提莫赢得了平台的信任,最优质的推广资源开始向她倾斜。
据统计,2017年全年,冯提莫在斗鱼直播的礼物收入高达2000万元,2018前5个月,冯提莫礼物收入总计已超过1500万。
而这时,距离冯提莫第一次拿起麦克风,仅仅过去了4年。
与冯提莫甜美的嗓音不同,很多人评价陈一发儿像条鱼。在直播间的男人堆里聊天,她能将那些尴尬的话题接过来,打一圈太极,又不动声色地抛回去。
回忆自己的成名路,她的秘诀是:“不去挑那种特别黄的、下流的,但带一点荤、本质上是一个糗事的话题”。
有人调侃她:“最佩服发麻麻,是斗鱼上我最没有性幻想的人”。
数据统计显示,陈一发儿的粉丝里,20至39岁的男人遥遥领先,50岁以上的占22%。看到结果,她在微博上说,“吸引了一大波适龄男士的注意”。
一篇报道将陈一发儿形容为“孤独时代的宠儿”,她把这一标题挂在直播间里,粉丝借此感慨“我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孤儿”。
实际上,能够吸引到一大批宅男粉丝,陈一发儿依靠的并非是荤,而是骨子里的幽默和自嘲。她说自己是“取悦型人格”,天生带有逗比属性。
有人说她胖了,她哼一声,想两秒,甩出一句“但手感好啊”。
有人说她胸小,她就学别的女主播大沟夹手机,手机咚的一声砸在地板上。
她穿了容易走光的衣服,就在锁骨那里贴两条黑色的电工胶带。
她的好嗓子,是上天给她的最后礼物。一首《童话镇》横扫各大音乐排行榜,是所有女主播中,少有的那种有代表作的人。
无论哪个时代,人们总会对于那种大大咧咧又好笑的女生充满好感,基于这种设定,陈一发儿拿下了超过1000万粉丝,年打赏收入超过1400万。
陈一发儿和冯提莫在直播间里风生水起时,东北男孩李天佑还在为喊麦苦苦挣扎。
学习喊麦的那一个月里,天佑的智商暴露无遗。有人让他银行卡转账缴纳学费,他转完钱后,对方消失了。
有人说冬天时舔玻璃,能将舌头先冻硬再变软,喊麦能更加流畅。他照做之后,舌头贴在玻璃上取不下来,用热水烫过之后,满嘴起泡,喊麦像大舌头的范伟。
即便历经磨难,天佑还是在几个月后搞清楚了喊麦的真正窍门,“喊麦的精髓是宣泄情绪,说直白点就是骂人,谁骂得多,骂得狠,骂得有创意,谁就备受追捧。”
金钱、暴力、性,是最能引起粉丝关注的词汇。曾经在底层生活里挣扎的天佑深谙这一套路。他的喊麦作品直白、爆炸,那些现实生活中困顿压抑的青年人,开始将天佑的直播间,当作发泄情绪的乐园。
在这里,财富、地位、强弱统统被磨平,只要天佑喊得够猛,就有粉丝高潮。
沉迷在喊麦里,天佑找回了暌违多年的快感,在那首《女人们你们听好了》,他情绪激昂地喊到:
“此次录音献给那些因为金钱背叛男人的女人们,希望你们能够珍惜那所谓的真爱。在这个社会上有很多女人提出来我要车我要房, 我很好奇的是,你们哪里值?有什么勇气提出来这个要求?你有学历?长得漂亮?”
曾经被女友抛弃的一腔怒火发泄到网络上,引起那些苦闷男人共鸣,开始在网络上飞速传播。
而此后的一首《一人饮酒醉》,彻底让天佑成为了红爆全网的超级喊麦之王。在YY直播里,他的粉丝量突破1600万,快手粉丝突破千万。
天佑走下沉市场路线,papi酱却始终吃定那些在大城市里被生活苦苦折磨的人,她希望用自己的短视频为这些人带来快乐。
2015年初,她注册“papi酱”账号,开始在自己房间里,以犀利的风格和搞怪的画风,制作吐槽类短视频。
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的制作功底,外加此前试水短视频的经验,她很快迎来了自己第一波增粉热潮。
2015夏,她发布短视频《男性生存法则第一弹》,2万多转发为她带来了近十万粉丝。随后发布的《上海话+英语第一弹》,迅速火爆全网。
在短视频里,她一人分饰多角色,英语、普通话、上海话无缝切换,夸张、搞怪的神态,经过修音之后的短视频,开始让粉丝欲罢不能。
6个月的时间里,她的微博关注量破百万。
资本同样没有放过这个独立于直播间之外的网红,知识红人罗振宇,入股papi酱公司,首轮投资1200万。
随后在发布会上,papi酱拍卖第一次贴片广告,报价最终被炒高到惊人的2200万,将盛大的网红时代,彻底推到了最高潮。
papi酱 罗振宇
繁华处皆是落寞,盛极必衰。隐藏在盛大狂欢里的危机,在当时已经初现端倪。
关于网络直播的整治从2016年开始,那些依靠色情、低俗起家的主播逐渐在一轮又一轮的整治中,跌落神坛,危机向papi酱、陈一发儿、天佑靠近。
但此时位于光环时代顶点的他们,毫无察觉。
红尘看断的时候,就是故事终结的时候。
2018年6月12日,一桩旧案被央视翻出。江苏镇江的公司会计王某,挪用公司930万元资金,用来打赏网络主播。
这并非是直播行业第一次出现类似案件,也并不是其中涉案金额最大的一起。这一次之所以能够引起轩然大波,原因在于王某打赏的主播,是当时的“斗鱼一姐”冯提莫。
在央视的报道里,冯提莫曾因打赏金主数额巨大,特意线下陪金主吃饭。
无数人以为只坐在直播间的超级网红,其实大多都曾有过线下答谢金主的行为。虽不至于像郭美美一样过分,但这一做法还是打开了网友想象力的大门。
早在此前直播最为盛行的时期,国家广电、文化部两部门,就曾因“涉黄”或未持有“视听许可证”取缔了近百家直播平台。
即便此时杀出直播乱斗的斗鱼、熊猫等知名公司,同样收到了约谈。有统计称,0.8%的主播获得了75%的收入,流量的集中度更甚。他们聚拢流量的同时,也吸引了监管的火力。
陈一发儿、冯提莫、天佑同样没能在这场净化网络环境的行为下,存活下来。
冯提莫因为被央视点名批评,狂掉三十万粉丝。
擅长幽默搞笑的陈一发儿,也很快迎来了自己故事的终章。2018年7月,有人曝光了她在直播间里调侃“南京大屠杀”,群情激愤,陈一发儿彻底倒在了八一建军节前一天。
从天佑开始直播时的习惯就能看到,他选择的路线注定不会长远。
暴力、金钱、财富欲望的话题下,他常常扮演那个“狠人”,为了某种炫耀,他甚至在自己直播间里详细描述吸毒的经历,被《焦点访谈》点名后,被彻底跨平台封杀。
papi酱同样难逃命运的掌掴。因为早期视频中,脏话频频,发泄情绪的出口变成了脏话垃圾桶。战战兢兢中,papi酱断臂求生,将此前所有的视频删除。
直到今天,曾经2017年斗鱼直播平台评选出的十大巅峰主播,6位彻底阵亡。
没有良好的学识和认知,即便得到了他们曾经渴望的财富,也远远没有能力去守护它。
如今天佑、陈一发儿、冯提莫、papi酱中,似乎只有papi酱还在短视频赛道里,持续进化。
如果此时回看就会发现,除了早期发展过程中走过的弯路,papi酱其实才是“网红范本”。
无绯闻、无炒作,凭借精妙的吐槽,她异军突起。成名之后的第一条广告,她将所有收入捐献给母校,共计2200万。
她成为当下最知名的网红,但如今她也逐渐开始转换赛道。参加综艺,出演电影,她正在努力摆脱“网红身份”。
在“网红”这个高收益的行业里,风险同样巨大,对于那些学识和阅历较浅的主播来说,稍有不慎,即会跌入万丈深渊,重如郭美美,轻如陈一发儿。
但即便再高的风险,仍旧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涌入这个巨大的名利场,踏在前辈的尸体上,他们依旧高昂着头颅。
就是在papi酱删除自己所有视频的2016年,一个叫李佳琦的年轻人,决定放弃在化妆品柜台里上班的悲惨遭遇,开一档专门卖口红的直播节目。
凡是终章,皆为序曲。
两年之后的双十一,在淘宝晚会的狂欢顶点,电商巨头阿里巴巴将“压轴直播”的表演时间,留给了马云以及李佳琦。
活动结束,李佳琦以32万个商品,6700万的销售记录,毫无疑问地打败超级富豪马云,成为新晋带货之王。
彼时,他在淘宝的粉丝不到100万,短短半年的时间里,他的粉丝数猛涨到560万,随随便便一个产品,经过他的直播,瞬间脱销。
强大的带货能力赋予了李佳琦“口红一哥”的称号,在微博上,模仿他卖货的小学生,同样一夜爆红。
一个令人不安的真相是,三年前的李佳琦,还仅仅只是一个化妆品品牌的柜台实习生,拿着不超过5000块钱的工资,在柜台前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有时候累得没有地方坐,只能靠在柜台上歇脚。
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反转,从四位数的工资,迅速涨到年入6位数。
在淘宝直播上,他一呼百应,一句“OMG,买它!买它!买它!”无数年轻女孩前赴后继地赶去产品页面付款。
爆红的不只有李佳琦一个。
就在李佳琦和马云PK卖货的那天,薇娅刷新了自己的直播带货记录。从11月11日零点之后开播的两个小时里,从她直播间里链接购买的物品,销售金额高达2.67亿元。
外加从下午一点,持续到凌晨的那一场直播,一天时间内,薇娅的直播间里,销售额突破3亿元。平均,每场直播观看人数高达230万人。
很多人可能不理解3个亿代表着什么。一组数据显示,在全国拥有321家门店的家乐福超市,一天的营业额不过2亿。
薇娅一个人的带货能力,打败了拥有几十万员工的家乐福超市。
薇娅(左一)
有媒体曾为这些淘宝网红正名,正文中他们写到,没有谁是一夜爆红,所有光鲜靓丽的背后,都有你看不到的心酸。
但他们似乎忽略的是,与生活中艰难生存的人相比,他们的心酸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些带着两个孩子送外卖的小哥;在凌晨开出租车的的哥;那些建筑工地辛苦劳作的农民工人;他们同样付出了辛苦的汗水。他们贡献了自己的服务,换来支撑生活的金钱,而网红呢?
李佳琦、薇娅们,除了掏空我们的钱包,又为我们贡献了什么呢?
今年7月17日,美国东部时间9点45分,斗鱼直播的两位CEO陈少杰和张文明,以及一众高管主播终于等来了纳斯达克的钟声。
斗鱼登陆美国股市,市值超过200亿人民币。
喧嚣的网红表象之下,隐藏着直抵人心深处的运转逻辑。数亿观众流连其间,坐在网络另一端的主使者,凭借对人性的巧妙把控,成功地在虚拟世界中,打造出了一个名利斗兽场。
那些看似低端、庸俗的主播们,足不出户便可实现阶层跨越。一条短视频迅速增粉千万,成为网络顶级流量。
在郭美美消失的5年里,散发着财富气息的隐秘、庞大线上王国,催生出了众多耐人寻味的故事,郭美美的继承者陈一发儿、冯提莫、天佑、亦或者当下的李佳琦、薇娅等。
无论他们曾经如星空般灿烂,但最终留给看客们的,或许只是无止尽的空虚。
2016年,腾讯曾发布一则《QQ大数据微报告:95后择业观大起底》,报告指出,95后追求个人兴趣,在择业上更加“自我”,更看重较高的物质回报,缺乏拼搏奋斗的精神。
因此,在就业上,他们更乐意选择文体娱乐,互联网则居于次席。据北京青年报、楚天都市报报道,54%的95后、00后最向往的职业是网红。
人人都以为能一夜成名的当下,几乎鲜有年轻人还愿意去从事那些枯燥、艰苦但对这个社会和国家拥有重大意义的工作。
我们已经太久没有从一个青少年嘴里,听到他们说自己的梦想是成为科学家了。也没有人表达,自己未来想要从事的是一个需要冷板凳坐十年的研发工作。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从小在网络环境下成长的年轻人,似乎逐渐失去了为生活踏踏实实奋斗的决心和耐心。
人们亦或许不会意识到,我们整晚躺在床上看短视频、看直播的同时,那些短暂的快感究竟满足了我们什么?
最为可怕的是,即便毫无意义,像这样的网红故事,却在真实世界里,轮番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