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人死26伤的沃尔玛枪击案,牵出了美国最大的互联网臭水沟(组图)
在过去半个月的时间里,美国经历了两个无比沉痛的黑色周末,民众们也被枪击案的阴影吞噬。
在7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加州 Gilroy 著名的“大蒜美食节”上,一名枪手往人群中心扫射,造成3死15伤,其中最年轻的受害者仅有6岁。
到了上周六,在德州 El Paso 的沃尔玛超市里,一名全副武装的枪手开枪扫射人群,造成20人死亡至少26人受伤,其中一名死者刚成为母亲不久,死前怀中还护着尚不足周岁的孩子。
距离上一场枪击过去还不足13小时,上周日在俄亥俄州 Dayton 的繁忙街区上,又一名枪手疯狂扫射,9人死亡,至少27人受伤,死者当中还有枪手的亲妹妹。
惨剧一次次上演,令无数人触目惊心,而当大家试图寻找背后的原因,竟然发现了一个滋生枪手的神秘论坛....
枪击案背后的黑暗
大半来自于8chan论坛
据《纽约时报》和CNN发布的最新报道,德州沃尔玛枪击案的枪手 Patrick Crusius,其实在案发之前,就已经在 8chan 聊天论坛上,发布过“预告内容”了。
虽然 8chan 没有 reddit 这样的论坛知名度高,但生活在美国的朋友对它应该也有所耳闻。
8chan 这个平台,是由软件开发员 Fredrick Brennan 在2013年创立的,从一开始就是个可以畅所欲言的留言论坛。
就在昨日,德州警方注意到,在8chan周六新发布的内容里,有一条长达4页的留言格外引入注目,其中留言主赫然写着:“我今天应该就死了”(I'm probably going to die today.)。
随后有分析员看到,这条留言的发布时间,正好就在警方接到沃尔玛枪击案消息的20分钟前。
虽然目前我们在媒体上看不到这则留言的完整版,但根据警方的概括,在这4页内容里,充斥着白人至上主义以及针对移民和拉丁裔的种族仇恨。
留言主通篇痛斥移民群体,尤其将拉丁裔视为“侵略者”,认为是移民夺去了本就不多的工作岗位,而且移民的存在也让美国的文化变得鱼龙混杂,因此移民应该被消灭铲除。
此外,他还鼓动其他浏览 8chan 论坛内容的“兄弟们”,尽最大努力,尽可能远地传播他发布的内容信息。
目前,此枪手已经亲口承认,这4页充满着仇恨的内容,确实由他本人亲自发布。
更可怕的是,沃尔玛枪击案凶手这种“先匿名发帖再出门杀人”的操作,在今年并非是独一份的,事实上,之前还有两例枪击案也是如此。
在今年3月,发生了令无数人毛骨悚然的新西兰基督城枪击案,枪手 Brenton Harrison Tarrant 是一位来自澳大利亚的白人至上种族主义者,当时,他冲进清真寺对无辜人群进行无差别扫射,最后49人死,40多人受伤,场面惨绝人寰。
然而在事发之前,Brenton 也在 8chan 论坛上发表了一篇多达1万6千字的文章,大肆宣扬自己反移民和反穆斯林的观点,甚至还为自己跃跃欲试的枪击行动给出了详尽的理由。
就连本次德州沃尔玛枪击案的凶手,也曾向 Brenton 的宣言内容表达了支持和赞美,称新西兰枪击案给了他很多启示。
可事实上除了 Patrck 和 Brenton 二人,今年还有一起枪击案的凶手也在 8chan 论坛上发表过自己“轰轰烈烈”的激进观点。
在今年4月,在加州小镇 Poway 的犹太人集会上,冲进来了一名枪手 John Earnest,杀害了一名正在祷告的人,甚至还把牧师的手指也打断了一只。
有网友发现,在事发5分钟前,此人也已经在 8chan 上发布过相当激进的言论,说要杀掉犹太人,而且自暴身份,坦言新西兰的枪击案给了他灵感,成为了他的榜样。
也就是说,在这三起惨绝人寰的枪击案中,枪手们都在作案前在 8chan 这个论坛上发表过宣言,这不可能是巧合。
《纽约时报》对2011年至今的多起白人恐怖主义驱使的大规模枪击案进行了数据分析,发现枪手们之间存在相互启发鼓励的关系。
我们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8chan 已经变成了仇恨者的聚集地,他们各个都怀着和灭霸相似的“以杀特定群体来解决问题”的宗旨,为彼此提供养料,煽动情绪,从而加剧了一个个枪击惨案的发生。
这种看似疏远实则紧密的联系,实在是让我们后怕不已。
也正因如此,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起了这个燃烧和延续着仇恨的平台。
浏览过8chan才知道
这不愧是“互联网最黑暗的地带”
主页君为了搞懂 8chan 这个平台,特地找到了这个“藏得很深”的论坛,准备一探究竟。
几番浏览之后,我们不得不承认,踏进了 8chan 的领地,你和恶之间就完全达到了零距离。
首先在网页最上方,可以看到 8chan 的 logo,旁边写着“欢迎来到 8chan,互联网最黑暗的地带”,紧接着写道“在8chan,不需要任何经验或编程知识,你可以免费创建自己的图片论坛”。
“黑暗地带”这样的“平台定位”着实让主页君震惊,而零门槛的发布条件,也为大家提供了“发泄不设限”的服务环境。
右边的红字内容是警告,主要告诉用户可能有些非法内容,请选择性观看,以及所有的内容均属用户自己创建发布,不代表 8chan 的平台观点。
紧跟着,就是被置顶的一句“平台格言”:拥抱恶行(embrace infamy)。
还没有正式进入到任何内容版块,8chan 的风格便令人一目了然——不掩饰并有意激发人性中的恶意。
在关于“德州沃尔玛枪击案”的讨论帖下方,有人颇为自豪地称该枪手是“我们的人”(our guy),还用带有歧视色彩的词汇 spic 称呼那些不幸身亡的拉丁裔受害者。
图片来自@硅星人,主页君成文途中论坛已经被封
事实上,在大型枪击案爆发之后,许多 8chan 的用户依然抱着很游戏的心态,对枪手的行为表示赞美支持,甚至对枪击案表达出淡淡的赞许。
德州沃尔玛枪击之后,有 8chan 用户说:“任何时候你看到这种文章,就大胆地在社交媒体上回应,把每天压下来的各种枪击事件都抖落出来。”
图片来自@硅星人,主页君成文途中论坛已经被封
还有人说:“有人要看这里面精彩的(枪击宣言)链接吗?”
图片来自@硅星人,主页君成文途中论坛已经被封
读到这里,主页君不仅万分震惊,而且对这个平台的变化也感到无比痛心,因为 8chan 一开始并不是这样子的。
在这里,用户可以匿名创建自己的留言板,也可以加入讨论别人创建的内容,但基本上都是不太被美国主流接纳的“亚文化”,有时候内容激进,因此慢慢演变成了极端主义者的聚集圣地。
在 8chan 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亚文化社区”的领头羊是一个叫做4chan的论坛。
但由于 4chan 监管很严,管理员往往随意删帖,所以激起了软件开发者 Fredrick Brennan 的强烈不满。
于是 Brennan 另起炉灶,创办了另一个叫做 8chan 的社区 ,并主张高度言论自由,以及贯彻内容管控为负数的宗旨。
正是这样的“自由”,让一大批最开始浪迹 4chan 的用户“移情于” 8chan,并成为后者的绝对忠实用户。
从那以后,8chan 越玩越过火,用户对血腥暴力的渴望也在不断上升,甚至一度上升到了所谓“水表门”(swatting)的高度。
“水表门”的具体含义是,在了解受害者住址后,有些 8chan 用户会有预谋、有组织地报假警,导致受害者在直播玩游戏的时候被特警破门和逮捕。
2017年,一名美国玩家在直播上被特警开枪打死,成为了第一位因“水表门”而丧生的受害者。
从那以后,8chan 就成为了全美乃至全球亚文化最活跃的论坛网站,也是诸如“水表门”等欧美互联网上亚文化恶搞事件的正统发源地。
创建者初衷本在于创造一个言论自由的乌托邦,谁料最后发展成了互联网的“法外之地”,不愧于“互联网最黑暗地带”的响亮自称。
但也就是宽松和极度疯狂的环境,把如今的 8chan 变成一个处处散布极端信条的仇恨中心,也是右翼极端分子彼此取经和抱团取暖的“人间天堂”。
说得再直白一些,“内容零审核”和“言论零管控”,为种族主义、白人至上、各种阴谋论与仇恨歧视创造了绝佳的土壤。
8chan论坛引来各界担忧
监管已经落地
就在今天,BBC发出了最新报道,在一次次煽动仇恨和“庆祝大型枪击案”之后,8chan“无法无天”的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
保障 8chan 网络安全的技术公司 Cloudflare 已经宣布,将在美西时间周一午夜时分停止服务。
经过主页君的确认,在正式发稿前,8chan 的运营就已经开始停止了。
与此同时,很多媒体和个人都对 8chan 进行了批评,甚至承诺或者呼吁监管和下架停用。
Cloudflare 的CEO马修·普林斯(Matthew Prince)特地发文,宣布终止向 8chan 提供服务的决定。
在这篇文章里,普林斯先是悉数 8chan 和枪击案的种种联系,并得出了这样一句结论:“8chan已经多次证明,它就是一个滋生仇恨的污水坑。”
《纽约时报》说:“8chan是枪手们的扩音器”。
反煽动联盟的主席Jonathan Greenblatt说:“8chan就像是个公告牌,最恶毒的凶手们聚在一起分享他们的想法。这个平台已经变成了他们的测试班子,让他们分享想法,看哪种愿景可以放大,哪种想法可以借鉴,最终,所有人都变成了激进的狂徒”。
多家美媒也报道称,就连 8chan 的创始人 Brennan 都表示,“请关闭这个平台吧”。
现居住在菲律宾的 Brennan 是名脆骨症患者,早就不参与 8chan 平台的运营,几年前就拱手他人了。
在面对《华尔街日报》的记者时,Brennan 处处表现出了自己创办这个平台的悔意。
而且,在三月的时候,Brennan 就提到,这样一个滋生仇恨的平台,经常使用的人大约有10万名,而且 8chan 每个月获得的收入也不超过100美金,留着实在没什么好处。
就在今天,Brennan 还发推表明自己的立场:“就像我和媒体朋友提到的那样,由于 Jim 混乱的监管,8chan 应当关闭。现在平台上充满了仇恨的煽动。枪击杀人犯们似乎都在用它,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拥抱恶行’,运营它的人如是说。他们都在和 Brenten(新西兰枪击案凶手) 一起笑呢。”
当驶向自由的船只走到了一个无法收场的极端,或许停用是唯一的办法。
毕竟,如果坐视不管,更多的极端主义者认为主流社“容忍”他们的举动,会视其为一种无声的“邀请”。
如果发展到那一天,人类社会终将被不加管制的自由所吞噬淹没。
虚拟平台的力量是可怕的,借着虚拟的面具,它可以助长键盘侠肆意欺凌,也可以煽动仇恨者大肆屠杀。
一旦仇恨被允许不加节制的表达,那么仇恨情绪就会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谁都不知道它会烧去哪里、烧成什么样。
但更可怕的是,若任其发展,更多人会分不清单纯的语言发泄和仇恨犯罪,并会被洪流裹挟着,一起付诸行动。
一次又一次的大规模枪击似乎应证了这个“自由表达”,而我们也应当有意识地,改变这一局面。
否则,几十名无辜丧生的受害者的公道,又有谁能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