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刚缓口气,安徽又告急,六分之一的中国都泡在了水里!(组图)
鄱阳湖水位刚刚回落了一点,江西可以稍缓口气,安徽旋即拉响警报,警报声更响更急。中国最发达的长三角为之震动。
7月19日16时,合肥将城市防洪应急响应提升至I级,标志着这座人口超过800万的大城市进入最高紧急状态。
事实上,合肥早已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全省预警此起彼伏——目前合肥市、六安市、阜阳市、滁州市、池州市、肥东县、青阳县等多个市县已相继发布Ⅰ级响应。
7月18日,滁州全椒刚刚爆破泄洪。7月20日,阜阳阜南又开闸分洪。
今年安徽已经进行了9次蓄洪,超过6.8万亩耕地被淹。即使如此,全省还是有35条河湖超警戒水位。
当地人做出了巨大牺牲,国人泪目。同时也有很多疑惑:安徽水患为何如此严重?而安徽防汛,又会对接下来的全国防汛局势产生怎样的影响?
就在十几天前的7月7日,50年一遇的洪涝,误了黄山歙县的高考。智谷君第一时间写下《误了高考,淹了上海武汉,洪涝正扑向特大城市!》。但没想到,那只是坏天气的开始。
图片来源:江苏省气象局官方微博7月14日,安徽防汛抗旱指挥部发出紧急命令,要求安庆、池州、铜陵、芜湖、马鞍山立即做好长江江心洲和外滩圩人员撤离工作。7月17日,滁州强降水逼得全椒县在18日实施爆破泄洪。与此同时,大别山区的六安降水轻松打破记录,引发山洪内涝。
7月19日4时,杭埠河水位涨过历史最高点,合肥紧急疏散了周边居民。当日18时,合肥平均降雨量为745毫米,多个观测点突破历史极值。合肥今年入梅以来的降水量,已经超过了常规年份一年的降水量。而今年41天的梅雨时长,远多于历史平均的19天。7月20日,阜阳阜南县受强降雨影响,淮河干流超保证水位。8时32分,王家坝开闸放水,蓄洪区内4个乡镇、2千余居民连夜撤离。
就在几天前,智谷君在《江西保卫战打响,或决定今年抗洪走向》一文中,强调过江西对于防汛大局的重要性。实际上,每当大洪水袭来,安徽也牺牲颇大。但洪水中的安徽甚至比江西更不显眼。安徽防汛先天有短板,但安徽的重要性,却不亚于其他任何地方。
安徽的憋屈,可以从它独特的地理环境说起。安徽地形的最大特点,就是没有特点。境内以平原、丘陵为主,山地少而集中。
图片来源:地之图在风调雨顺的时候,安徽省宜农宜工宜商,再好不过了。但洪水一来,反而成了最脆弱的命门。不同于湖南、江西,三面高一面低,由一个大湖串联出全省水系。洪水来袭,最低处的大湖一定是重灾区。但这样的地形也有一个好处,既然水都积到这个最低处。最低处虽然最危险,但只要守好这个地方,就基本OK了,方便集中优势兵力。
安徽属于整体平缓,大水一来,你说防哪里?湖北也相对平缓,且长江在境内流经长度更长,理论上应该更遭罪。但湖北比安徽少一条问题河流——淮河。淮河,这条南北分界线不仅是地理书上的常客,也是历史书上的苦主。黄河夺淮,几乎是历朝历代都会上演的保留剧目。南宋以后,淮河就已经上升为困扰国家的历史性问题。久而久之,统治者视该地为可弃之地。历史上的安徽,因此深受其害。
自从被黄河夺了入海口,淮河就成了长江不伦不类的支流。淮河上游呈向心状水系,支流和干流总是同甘共苦,要么一起干死,要么一起淹死。中下游地势低平、落差极小,排水不畅。淮河上游一涨水,安徽境内瘦小的干流河槽就每每hold不住。来不及下泄到洪泽湖,便开始各种压城压顶。
此外,智谷君最近刚刚分析过《为什么中国前十大城市,没有一个在黄河沿线?我看到了黄河的致命缺陷》。如果说沿黄河城市比沿长江城市差了一点,但郑州、济南还是响当当的。沿淮河城市的层级、规模、名号更弱,相关的水利建设投入,自然更少。极端天气、地形平坦、加上长江淮河夹击,共同导致了安徽腹背受敌的局面。
据《安徽日报》7月19日报道,长江干流全线超警,淮河流域出现汛情,巢湖外排不畅。巢湖能否稳住,直接关乎到合肥这座800万人口的大城市的安危。现在合肥已经发布Ⅰ级响应,进入最高紧急状态。安徽产业最重要的布局,集中在皖江经济带和巢湖流域。一旦有任何闪失,给这个明星省份的打击,不言而喻。之前江西承压,一旦江西失守,安徽便岌岌可危。
如今安徽告急,多米诺骨牌将直接倒向后面的江苏和上海。千钧一发的时刻已经到来,江苏已有39个站点水位超警戒水位。南京站10.31米的水位,破天荒超过1954年10.22米的最高纪录。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要知道,武汉在1998年、2016年和今年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超过1954年的极值。
关于安徽的新闻中,大家发现了一个陌生又很高频的词——圩垸。圩垸是沿江、沿湖低地居民修堤拦水、围湖造田。历史成因复杂,起因是人地矛盾、与水争地,其历史可溯源于先秦。历史悠久并不意味理所当然。一旦洪水来临,圩垸往往会成为抗洪的薄弱环节。由于安徽在地理方面与鄂湘赣三省有所不同,因此圩区在安徽承担的分洪作用较鄂湘赣更重。
1998年后,国家治水思路上发生了重大转变,实施了平垸行洪、退田还湖、移民建镇等政策,将鄂湘赣皖4省的圩垸按照单退(退人不退田)和双退(退人退田)分类实施平垸行洪。“中小河流和农村堤防的防洪标准总体较低。局地出现的大暴雨,大大超过一些支流和农村地区的防御能力。一些溃破的圩口,多数是漫坡,这些圩口多是小圩口,很多基本没有经过治理。”
这是2016年,安徽省防指新闻发言人就“为何破圩数量如此之多”问题作出的回应。不料这样的回应,居然今年同样适用?我国大江大河的水利整治,历来以中央财政为投入主体。但对圩堤而言,根据《河道管理条例》规定,收费的具体标准和计收办法由省、自治区、直辖市政府制定。按过去传统,主要是靠地方政府和受益群众承担建设加固任务。
有学者对一财记者表示:伴随农村劳动力大量外出务工,防洪人力明显不足,计划于2003年开始实施政策,至今难以正常组织,导致维护管理费用难以收集和投入不足。更可怕的是,在长江干流和巢湖流域沿岸的圩区中,主动进洪开闸的属于极少数。一位不愿具名的安徽省水利专家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圩区没有及时进洪,致使长江干流安徽段水位居高不下,是安徽历年水患受灾损失严重的成因之一。从今年的情况看,与2016年相比,问题并未得到明显的改善。也就是说,很多圩垸还在硬扛。无数达摩克里斯之剑,正悬在安徽的头上。
在这位专家看来,出路还是系于中央层面通过顶层设计推动。因为省一级真的很难协调。如果没有形成流域内的系统防洪,在是否主动进洪,以及防洪标准设计上,都各自为政,“我们就把小洪水变成了大洪水。”浙江大学水文与水资源工程研究所所长冉启华在接受采访时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国家层面有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往下是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
“具体操作层面,长江水利委员会并不能完全控制流域内每一个水库每一个闸口。有相当数量的防洪工程还是由各省管辖。上下游需要协调时,长江水利委员会向相应省份发出通知,然后由各个辖区各自协调。具体实施起来,由于政府管理是划分区域的,但洪水是流动的,不会因为行政区划而停留。因此防洪过程中可能协调不利。上游顶不住了想泄洪,下游又不愿意一片泽国。这时候,更需要各流域统一调度。”冉启华回忆1998年情况特殊,当时国家领导人直接去了现场,抗洪在当时是国家最优先级任务。具体调度方式不是平时的方式。除了中长期的顶层设计,眼前的问题可能更头疼。
图片来源:中国气象爱好者科普博主“中国气象爱好者”多次提醒:淮河流域的暴雨,可能刚刚开始。这样迅猛的涨势,完爆1991年、2003年、2007年这些淮河大水年。这说明两个问题:一是比起之前的大水年,今年暴雨能量高度集中,下到哪里哪里就吃不消,这可能与大气海洋能量越来越高有关系。二是淮河干流与纬线几乎平行,在这种集中发飙的暴雨面前是特别脆弱的。不像长江流域广阔,各段洪水可以错开。而淮河流域一旦被这种暴雨打击,干流涨水是全线上扬的。接下来,淮河可能比长江更需要投入抗洪的力量。
图片来源:中国气象局
安徽近年的发展,所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无可挑剔。但大城市内涝、沿长江崩岸、圩区防洪短板、小流域治理等问题,成了这个明星省份急需补上的功课。直到现在,有无数人坚守抗洪一线。他们的不舍昼夜,是后方家园平安的保证。那些因为洪涝错过高考的歙县高中生,补考成功。
一名考生告诉财新记者: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人事听天命,没办法改变现状,只能选择平静地接受它。但对安徽很多农民、个体户、工厂老板而言,他们需要面对多年财产付诸东流的残酷现实,这样的创伤,可能需要漫长的时日才能恢复。无论如何,乐观的人已经开始憧憬战胜洪水的日子。很多当地人习惯在往年的夏天,等雨后初霁,暮色洒在江淮的沃野上,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