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岛、长崎原爆75周年:那些在原子弹爆炸中生还的女性(组图)
8月6日和9日分别是二战后期美国在日本广岛和长崎分别投下原子弹的75周年纪念日。
2019年,在广岛原爆遗迹旁边的元安川,人们为原爆周年纪念日点起了灯笼。
对于当时的死亡人数都是估算,而一般认为广岛的35万人口当中有14万人死于这次原爆,长崎则至少有7.4万人。
这两次原子弹攻击令亚洲的战争迅速走向终结,日本于1945年8月14日向盟军投降。
不过,有批评者指,日本在原爆之前就已经临近投降。
那些在原爆中生还的人们被称作“被爆者”(hibakusha)。他们在两座城市的废墟中承受着可怕的后果,包括辐射和心理上的创伤。
英国摄影记者凯伦·李·斯托(Karen Lee Stow)的一个专攻领域就是讲述这些见证过这段重要历史的女性的故事。
李·斯托拍摄并采访了其中三名女性,她们对75年前的原爆有着深刻的记忆。
上野照子
1945年8月6日,核弹在广岛爆炸的时候,照子15岁。
广岛原爆几年之后,在广岛红十字会医院当护士的上野照子(左),和2015年的照子。
在爆炸的时候,照子正在广岛红十字医院的护士学校上二年级。
爆炸之后,医院的学生宿舍着火。照子有帮忙救火,但是很多同学已经在爆炸中死去。
对于核爆后的那一个星期,她唯一的记忆就是日以继夜地工作,救治那些伤势恐怖的受害者;与此同时,她和其他人都没有食物,只有很少量的水。
毕业后,照子继续在医院工作,她协助的各种手术当中就包括植皮。
病人被医生从大腿上切出部分皮肤,用来遮盖那些有疤痕疙瘩的部位。
她后来与同样在原爆中生还的立行(Tatsuyuki)结了婚。
当照子怀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时,她担心小孩生下来会不会是健康的,或者甚至是否能顺利出生。
照子的女儿朋子在广岛的医院里接受检查。
她的女儿朋子最终出生了,并且很健康,这使得照子有勇气去养育这个家庭。
朋子和母亲照子(左),朋子和父亲(右)。
“我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所以我虽然不知道地狱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们所经历的那一段大概已经很接近了。必须不能容许它再发生,”照子说。
“有些人在很努力地废止核武器。我想第一步是要让地方政府领导人采取行动。”
“然后,我们就必须要联系到国家政府的领导层,接下来是全世界。”
2015年的照子(左上)和女儿朋子(前)及孙女久仁子(右)
“人们曾说,这里有75年都不会再有草地和树的生长,但是广岛却重生了,成为一个有漂亮绿化和河流的城市,”照子的女儿朋子说。
“(但是)被爆者仍然持续承受着辐射带来的伤害。”
“虽然广岛和长崎的记忆正在在人们的脑海中褪色,但是我们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
“未来掌握在我们手中。只有我们有想象力,为他人着想,找到我们能做的事情,切实行动,每天坚持不懈地致力于建立和平,和平才有可能实现。”
照子孙女久仁子则说:“我没有经历过战争或者原爆,我只知道重建之后的广岛是什么样子。我只能想象。”
“于是我聆听每一个被爆者的讲述,以证据为基础,研究有关原爆的事实。”
“那一天,城市里的一切都燃烧着。人、鸟、蜻蜓、一草一木——一切东西都在烧。”
“在那些爆炸过后进入这个城市进行救援活动的人当中——还有那些进来找寻家人和朋友的——很多也死了。那些活着的则患上各种病。”
“我试图与他们建立更深的联系,不仅是广岛和长崎的被爆者,还有那些铀矿工人,生活在矿井附近的人,参与研发和测试核武器的人,还有那些处在下风向的人(那些因为核武试验而患上疾病的人)。”
冈田惠美子
广岛原爆的生还者冈田美惠子手持一张显示至2019年6月为止全世界核器数量分布的图表。
原子弹在广岛被投下的时候,惠美子年仅八岁。
她的姐姐美枝子和另外四个亲人都在爆炸中身亡。
惠美子和家人很多照片都遗失了,但是那些放在她亲戚家里的照片都留存了下来,包括她姐姐的。
惠美子在母亲怀中,旁边是她的姐姐。
“我姐姐那天早上离开家的时候说:‘晚点见!’她当时只有12岁,而且是那么活泼,”惠美子说。
“但是她没有再回来,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样了。”
“我的父母拼了命地找她,但是从来没有找到过她的尸体,所以他们就继续说,她肯定还在什么地方活着。”
“我妈妈当时怀了孕,但是她流产了。”
“我们没有东西吃。我们也不知道辐射这回事,于是我们就是看见什么就捡起来,没有想它是否受到了污染。”
“因为没有东西吃,有人会偷东西。食物是最大的问题,连水都是美味的!一开始人们就是那样活着,但是现在这些都被忘记了。”
惠美子的姐姐童年身穿日本传统服饰的照片。
“然后我的头发开始掉落,我的牙龈开始出血。我经常都觉得很累,总是不得不躺着。”
“当时没有人知道辐射是什么。12年之后,我被诊断出患有再生不良性贫血。”
“每年都有那么几次,日落的时候整个天都是深红色的,红到把人的脸都映红了。”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禁不住想起原爆那天的日落。三天三夜,整个城市都在燃烧着。”
“我讨厌日落。直到现在,日落还是会令我想起那个燃烧的城市。”
“很多被爆者到死都没有办法谈论这些事情,也无法表达他们关于原爆的那些苦楚。他们说不出来,所以我就说了。”
“很多人都讲世界和平,但是我想要人们行动起来。我想要每一个人都开始做他们能做的。”
“我自己想做一些事情,让我们的子女和孙辈,我们的未来,能够生活在一个他们可以每天微笑的世界里。”
羽田丽子
1945年8月9日11点02分,原子弹在羽田丽子的家乡长崎落下,当时她九岁。
五岁时的羽田丽子(左)和2015年的羽田丽子。
那天早晨的时候,就已经有空袭的警报,所以丽子就留在了家中。
在解除警报的声音响起之后,她就去了附近的一座庙。由于频繁的防空警报,她那一带居住的孩子们都会出去那里而不是学校上课。
在庙里上了大约40分钟课之后,老师就解散了全班,丽子就回家了。
“我走到我们房子的门前,我想我甚至踏进去了一步,”丽子解释说。
“然后忽然就来了。一道闪光划过我的眼睛,是黄色、卡其色和桔色混在一起的光。”
“我甚至没有时间去想那是什么……一瞬间,一切东西都完全变成了白色。”
“当时感觉我是一个人被丢下一样。下一个瞬间,就是一阵大声的呼喊,然后我就昏过去了。”
长崎核爆之后的建筑残垣。
“一阵子之后,我醒过来。我们老师教过我们,在紧急的时候就要去一个防空洞,于是我在房子里找我妈妈,然后我们去了我们那一带的防空洞。”
“我没有受一点伤,是金比罗山救了我。不过在山的另一边,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遭遇了残酷的伤害。”
“很多人翻过金比罗山逃到我们这边。很多人的眼睛凸出来,头发凌乱,几乎全裸,全身被烧得很惨,皮肤都垂吊着的。”
“我的母亲从家里拿了毛巾和床单,和街区里的其他妇女一起,带着逃亡的人去附近一个商学院的礼堂,他们可以在那里躺下来。”
“他们想要水喝。我被叫去给他们水喝,于是我就去找了一个破碎的碗,去附近的河里装了些水给他们喝。”
“呷了一口水之后,他们就死。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当时是夏天,因为有蛆虫和可怕的气味,他们的尸体必须立即火化。他们被堆到大学的游泳池里,用碎木烧掉。”
“当时不可能知道那些人是谁了。他们无法像一个人一样死去。”
丽子的父亲(左),和她的大姐姐。
“我希望未来的世代永远不用经历类似的事情。我们必须不能允许这些(核武器)再被使用。”
“创造和平的是人类。即使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国家,说不同的语言,我们对和平的愿望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