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爆炸5周年:消防员幸存者被逼道歉,烧掉了千万中国人的脸面(组图)
两天前,也就是8月12日,正是天津爆炸5周年。一个大多数人觉得普通,却又无比沉重的日子。
165人遇难,8人失踪。
有些名字,不该被忘记;有些记忆,应常存心中。
拿出8分钟,卡娃带你走近他们的故事。
1825天过去了,天津这座城市,依旧没有从痛苦的泥沼中爬上岸。
没有人,比幸存者更能体会那场灾难的无情。
消防员回忆说,有个小孩也在里面。
那孩子的遗体根本没法拿了,烧得只剩下一堆骨头,他们后来找了个小盆,把遗骸端了出去。
一些车被烧得仅剩骨架。
到处都是铁块和火球,整个人瞬间被裹在火里。
逃生的人来不及穿衣服,满脸是血地往外爬,赤脚走在路上,心里像压了块大山。
火不仅吞噬了人间的烟火气,也带走了一百多个家庭的希望。
而在这场事故中,死伤最惨、最重的,是消防员。
有人烧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全脸,只剩蜡球似的眼珠能动。
还有个战友耳朵、鼻子、脸都烧毁了,前后做了几十次手术,腿也截肢了。
消防员祁洪旺也是爆炸的幸存者。
当时在医院醒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爸,我疼,眼睛疼。”
眼泪划下来,滴到脸上的疤,更疼了,他还是哭。
一边的战友掏出纸巾给他擦眼泪,陪他一起哭。
因为他们知道,能从死神手里逃走太幸运。他们眼睁睁看着战友一个接一个,都没了。
165人遇难,99人是消防员。
灵堂里摆着的这些头像,保住了天津1561万老百姓的命,阻挡火势,守护了千千万万大连人民。
顾了别人的小家,唯独拆散了自己的小家。
事故发生后,第一批,至少19名消防员进了火场。一开始没爆炸,没想到他们进去后,突然炸了。
那些20出头的孩子被烧没了,最后,只能通过残留的衣裳判断是消防员。
有人只留下了头盔。
战士边哭边灭火,火小了,就赶紧往外抬遗体。
“刚才抬出去几个,都没了。”
老人说,五年一轮。弹指间,已是五年。
在天堂的你们,还好吗?你们的家人,在等你们回家。
天津爆炸的时候,全网都在传这段聊天记录。
刚子走了,牺牲了。我在车上。
如果回不来,
记得给我妈上坟。
对话里的钢子,叫杨钢。
和名字所展示的豪放不同,生活中的钢子腼腆又单纯,经常发愣。
爆炸前两天,是他的23岁生日。
战友给他庆生,他被糊了一脸奶油。
钢子呆呆地看向镜头,战友们笑作一团。
谁也没想到,两天后,男孩在烈火中走了。
同样的苦难,也重重地压在刘云爱身上。
儿子蔡家远牺牲后,她梦到儿子躺在救护车上,没穿衣服。他说,妈妈我好冷。
刘云爱想过从十几层的高楼上一跃而下,她要去找儿子,再见他一面。
有人劝她,“再生个,如果能怀上,就说明儿子回来找你了。”
刘云爱信了,去医院检查,医生问她:
“有过孩子吗?”
“我有过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医生又问:“那为什么还要来做试管?”
“我儿子是消防员,他在天津爆炸时牺牲了。”
那个医生听完就哭了。
而在现实中,太多人的痛苦没有寄托,思念让生活更加煎熬,他们患上了PTSD。
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战士走了,一去不回。
活着的人,比牺牲的人更难受。
看过这样一张图。
一个大姐,扑在牺牲烈士的坟前,抱着墓碑不肯松手。
她把脸贴在上面,恸哭着,久久不肯离去。
牺牲消防员的家人,幸运活下来的战友,因为爆炸,人生留下了无法抹去的阴影。
甄宇航牺牲前,距离22岁生日,就剩不到一周了。
出事的时候,他给妈妈侯永芳打了一个电话。
侯永芳一看是儿子,赶紧接起来。但她对着屏幕喊了半天,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回音。
第二天,收到了儿子牺牲的消息,侯永芳才明白,那个沉默的深夜来电,用尽了儿子最后的力气。
儿子来不及吃蛋糕就走了。
于是她提着蛋糕,蹲在殡仪馆的墙角,哭着喊:
“航航,妈妈想死你了。多吃一点,多吃一点。”
《你的名字》里说,“不管你在世界的哪个地方,我一定会再次去见你的。”
有时候,真希望时间黑洞是存在的,这样也许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之后,失去的亲人会重新出现在眼前。
可就像甄宇航的22岁,永不再来。
消防员李志的26岁,也停在了那个令人绝望的夜晚。
李志的爹娘,是乡下人。
他们在电视上看到了天津爆炸的新闻,心里七上八下。但老两口不敢多寻思,摆摆手,互相安慰。
“咱儿那么厚道的人,不能碰上这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志失联了。
拨了无数电话,老两口甚至托在天津工作的外甥,跑遍了所有医院,李志就像消失了一样。
老爷子坐不住了,他把卖西瓜的钱全拿出来了,零零散散,一千多元。
揣着那些钱,又把家里唯一一盒速效救心丸拆开。
他给老伴留下了十粒,剩下的都装在身上,急忙赶赴天津。
他一出门,老伴躲在门内就哭了起来。听着老伴撕心裂肺的哭声,这位老父亲再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寻梦环游记》里有句台词: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可人不是什么时候都活得光明正大,本想抬头挺胸前进,却不知何时,就会沾一身泥巴。
痛苦不仅压在烈士家人的身上,也压在战友的身上。
张建辉是天津开发支队防火处监督科副科长,负责遗体辨认。
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敢睡觉,睡觉也不会关灯。眼一闭上,黑夜里,就会见到牺牲的战友。
同样的痛苦,张梦凡也在煎熬着。
全队26个人出战,没有一个人回来。8个人牺牲了,18个人烧伤住院。
只有他,因为当天负责留队值守,幸免于难。
他经常做梦,梦到牺牲的队友。逼自己醒来后,看到的却只有空荡的床铺。
但他不敢在遇难战友的家人面前哭,只敢自己一个人躲到没人的地方哭。
后来有战友康复了,他们聚在一起,饭没吃完,一人端了一碗酒,跑到训练场上,给走了的兄弟敬酒,几个大男人一起哭。
图片来源:新京报
电影《大佛普拉斯》里说:“虽然现在已经是太空时代了,人类可以搭乘太空船到达月球,但却没办法看穿每个人心里的宇宙。”
世人同样无法看穿别人的悲喜。
张梦凡是幸存者,也是不幸者。
有刻薄的网友问他:苟且偷生的滋味爽吗?
这话听到耳中,心像被刀子剜。
张梦凡心想,当晚也跟大家一起去火场,哪怕死了伤了残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至少心里不会那么难受。
而被奚落的,又何止张梦凡?
在那场爆炸中,全力同样是为数不多幸存的消防员。
可他24岁的妻子,不幸遇难。
妻子火化那天,他去见了她最后一面。脑袋上一个大口子,头骨裂开了。皮耸拉在脸上,脸蜡黄, 牙全没了。
全力看着眼前破碎的遗体,压根认不出那是妻子。
但妻子后背有块胎记。
殡仪馆的人帮忙把身子翻过来,看到那胎记,全力咬牙不作声。
“真的是她。”
全力眼泪止不住地掉。
国家给烈士家属,每人分了230万抚恤金。这些钱,没安慰人心,反倒成了墙角边的谈资。
他到小卖部买东西,有人拦住他。
“你媳妇赔了多少钱,230万?怎么分的?”
谣言越传越甚,更有人说,有一个女的死了,是消防员。听说男人还活着,受伤了,把钱全卷跑了。
一个吐沫星子能压死一个人,一个偏见能看扁人一辈子。
也许那场灾难最大的威胁,并不是有声的爆炸,而是无声的毁灭。
它让无数人的生活蒙上阴影,而对逝者的不尊重,对烈士家属和战友的诋毁,
更是让夏末的寒气穿透人心,月光照在路上,像是洒满了盐。
牺牲之外,关于消防员以及家人的心理建设,很多人都忽略了。
妻子没能等回新婚的丈夫;准爸爸不能听到孩子降生的啼哭;头发白了的母亲没等到儿子的电话…
牺牲的战士惨死火场,活下来的消防员目睹战友离去。
但时间从不会愈合伤口,让生活变好的真相,是铭记痛苦。
然而,太多人在灾难面前,选择性遗忘。
他们忘了烈士家属的煎熬,忘了别人的牺牲,忘了别人的付出。
恰如鲁迅先生曾说,“战士死了的时候,苍蝇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
记得天津爆炸没多久,有人在网上碎碎念。
“呵,还不是不专业。”
这是对那些牺牲战友的诋毁,对牺牲战友家属的伤害,也是对那些仍奋战在一线战友们的极不尊重。
这是火灾发生时,消防员视野看到的火。
火势滚滚而来,顷刻之间,人瞬间被火包围。
这是无人机视野看到的火。
火包围了整座山林,呼啸着向四面八方蔓延。
区别在于,消防员冲进去,也许可以浇灭火灾,杀出一条生命之路。
无人机进去,执行困难,无从下手,任由火势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而在相当于数十枚导弹威力的爆炸突然发生时,即便是再先进的装备,也无法保护消防员不受伤害。
面对生死考验,消防员能拼的,只有命。
记得凉山火灾,30名消防员牺牲。第二波扑火队员上来,看到了战友们的遗体。
搜救人员抱头痛哭,集体崩溃。
昨天还在一起嬉笑打闹、谈天说地的人,眨眼间就没有了。
若有选择的余地,谁又会主动赴死?
这是一位消防员写下的誓言:
我宣誓,我来自于人民,是一名光荣的消防战士。为了社会的和谐稳定,为了人民的幸福安宁,我将牢记亲人的嘱托。忠诚履行职责使命,当人民群众身遇险境,在祖国需要的危急关头,我将义无反顾赴汤蹈火决然前行。哪怕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请祖国相信我,请人民相信我。
他们有的,就只有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泪水。
网上流传着,一张蒙古大兴安岭汗马自然保护区参与救火的战士的手。
当时点赞最高的评论写的是:千万别被咱妈看见……
中国的消防员,太累!
出完任务,嘴里嚼着泡面,头一歪,睡着了。
来不及收拾一下自己,寻处干净的地方再躺下,凌晨的大街,也是他们睡觉的地方。
他们早已习惯了嘴唇的干裂。
习惯了后背脱皮,手足开裂。
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他们直面死亡。
呼啸的火海里,山崩地裂的洪水里,他们舍身忘我,视死如归。
就连忠孝,都无法两全。
我们又怎能苛求太多?
19岁的郭俊瑶牺牲了。姐姐忘不了2013年9月6日,弟弟入伍那天,上车前,他把别在胸前的大红花摘下来,兴奋地扔给姐姐,扯着嗓子喊。
“姐,帮我拿好了,可别丢了!”
姐姐把小红花收了起来,弟弟却永远拿不到了,他倒在了天津爆炸的烈火里。
抢救期间,郭俊瑶清醒过,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火灭了没有?
第二,战友都出来了吗?
清醒的时候,没来得及问起父母。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终于悬着最后一丝呼吸,说了句,“想家了。”
眼角划下一滴泪,紧接着,人没了。
我国每年发生火灾大约20-30万起,每年有300多名消防员受伤甚至致残。
牺牲的消防官兵平均年龄24岁,最小的仅18岁!
可在,累、苦、穷,生死考验前,他们最常说的一句话是:
“我们就是干这个的,我们不冲,谁冲?”
看了这些,也许我们真正要思考的是,善待英雄,社会才能进步。
太平本是烈士定,从无烈士享太平。
也许大家早已忘记了天津港口大爆炸,但卡娃就是不想,让消防员的事迹沉寂下去。
也不想,人间再无对他们的缅怀;更不想,没人关注爆炸后的幸存者。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它正在为你敲响。
请善待牺牲消防员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