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时代的最后一块拼图
2022年1月18日,宁德时代子公司时代电服发布换电服务品牌EVOGO,正式杀入换电赛道。
为了实现“共享换电”,时代电服推出了“巧克力换电块”,除了能匹配大部分纯电车型,还能在一分钟内实现单块换电。
来源:宁德时代
对于宁德时代而言,换电除了里程革命外还有更重要的意义:为宁德时代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回收。
这不是宁德时代第一次涉足电池回收,但传统的电池回收,由于电池来源不同,型号不同,质量也参差不齐;而且渠道相对分散,集中回收也存在障碍。
早在2015年,宁德时代就已经开始布局,彼时收购了广东邦普循环,建立了动力电池回收再生体系,但更多的还是对于市场上流通的废旧电池进行回收,并没有从本质上形成回收闭环。
在换电的模式下,电池规格得到标准化,换电站成为天然回收渠道,原有的积弊随之迎刃而解。另外,换电站还可以即时对电池状态进行评估检测,一旦达到退役期限,便可直接启动回收程序,减少了“流落在外”的退役电池,提高了循环效率。
据宁德时代相关负责人介绍,在这套体系中,核心金属总回收率可达99.3%。
至此,补上最后一块拼图的宁德时代,完成了电池的从生产到回收,再到资源再生的生态闭环布局。
01
资源 资源 还是资源
宁德时代对回收的布局,本质上源于对上游资源的焦虑。
2021年,全球新能源汽车销量达到650万辆,较去年同期增长108%,其中,我国以293.98万辆排名第一,占据全球新能源乘用车市场份额达45%。
在乘用车市场的带动下,动力电池市场也以极快的速度增长。光大证券预计,到2025年,全球动力电池装机量可达 623GWh;国内装机量可达312GWh。
光大证券测算,如果假设电动车8年一个更换周期,并且储能装机大部分采用锂电,2020-2060年,锂电池需求量累计将达到25TWh,若按照1GWh电池对应碳酸锂需求600吨,则届时碳酸锂需求将达1500万吨。
但在强劲的需求的另一面,是锂矿资源供给端的紧张和下游对于锂矿的争夺。
锂行业具有典型的周期性特点:需求波动大,同时由于上游为重资产企业,投资成本高,产能需要建设时间,供给释放速度明显落后。
过去两年,疫情导致了盐湖产能投放延后,而矿山端也因之前的周期下行出现部分停产,行业供给呈现短缺状态。
2021年下半年以来,以碳酸锂为代表的锂电池原材料价格一路走高。今年元旦期间,电池级碳酸锂的价格已突破30万元/吨。随后40余天,价格上涨约33%。
我国是全球主要的锂消费国,但70%的锂都来源于进口,为缓冲成本、保障供货稳定,以宁德时代为首的新能源产业链玩家,开始竞相向上游布局,争夺锂矿资源。
跨国“囤矿”虽好,但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风险:原产国政策变化。
2021年底,占有全球44%锂资源份额的智利迎来了新一任总统加夫列尔•博里奇。这位总统在选举之时就主张提高采矿业特许权使用费,强调国家调控、反对矿业私有化,并表示希望成立国营锂业公司。
不久之后,就有智利议员向当地众议院申请禁令,以阻止即将卸任的皮涅拉政府对智利40万吨锂资源采矿权的招标计划。彼时,全球最大的两家锂业巨头智利矿业化工(SQM)和美国雅宝公司(Albemarle)正在竞标该项目。
在锂矿持续火热的前景下,未来是否会有更多国家出台政策,限制他国锂产业链企业进行投资,仍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
供给紧,需求强,电池回收成为宁德时代囤矿之外,另一个摆脱上游锂矿依赖的重要选择。
理论上,每吨磷酸铁锂材料可回收碳酸锂0.23吨;每吨三元材料可回收碳酸锂0.38吨。随着回收技术的提高,资源回收率还将大幅提升。
但与此相对的,是当前全球锂供给中来自回收的比例不足。
数据显示,2021年全球锂资源供给约为54万吨。按来源看,锂辉石供应约为44%,盐湖提锂供应约为39%,回收供应率仅为2%左右。
行业机构预测,到2025年,全球锂资源需求将达170万吨左右,届时,回收供应占比有望增至8%左右。
据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数据, 2025年,我国动力电池累计退役总量将升至78万吨。在过去几年新能源材料价格普遍上行的情况下,保守估计2030 年我国动力电池回收行业总规模将达1000亿元以上。
02
占领资源高地?没那么简单
但在短期乃至中期,电池回收尚不能完全替代矿产资源开采。
首先,从供给端看,尽管当下全球锂供给紧张,但未来有一系列产能即将兑现。
在占有全球锂资源68%的南美洲,目前仅有4座盐湖处于运营阶段,产能为15.5万吨LCE(碳酸锂当量),还有13座盐湖在建。渤海证券预计,到2025年,南美LCE产能将达到57万吨,远期将达到77.75万吨。
老牌矿产国澳大利亚目前已有7个矿山项目,其中两座矿山项目停产,另有两座在建,现有产能基本已被下游长期协议锁定。
新兴矿产国,如津巴布韦、刚果(金)、墨西哥,目前以在建项目为主,中长期有望释放进一步放量。我国的青海盐湖提锂也已具备大规模扩能的基础,未来将成为我国锂资源的主力供给之一。
其次,从行业端看,我国的电池回收尚处于不断完善发展阶段。
目前的电池回收,主要分为梯次利用和拆解回收两个步骤。
梯次利用,顾名思义是将容量衰减,不再满足汽车使用需求的动力电池,经过拆解、筛选、重组等流程,在一些对于电池容量要求较低的领域(如低速电动车、通信基站、电力储能等)二次利用。
理想状态下,当梯次利用电池容量衰减至无法再利用时,再对其进行报废处理,对其内部零件和锂、钴、镍等金属元素进行提取回收。
尽管“梯次利用→拆解回收”看起来最符合电池的容量衰减规律,能最大化发挥退役电池的经济效益,但受制于电池质量不一和回收成本等问题,许多电池回收企业仍然跳过了梯次利用,直接将电池进行拆解回收。
一块退役电池在进行梯次利用之前,需要对其“健康状况”进行全方位的检测,情况复杂的电池,仅仅插在电脑上“体检”跑数据就要跑上几个月。
再者,梯次利用的技术标准、产品质保、安全认证、法律责任等一系列外围规则尚不完善,这就意味着产品一旦发生质量安全问题时可能很难追责。
据全国能源信息平台数据,假设退役动力电池的采购成本为20美元/kWh且可利用率为60%,则电池回收拆解重组成本为71.7美元/kWh,远高于采购成本。
与此相比,拆解回收则相对简便,技术也更成熟。
但同样地,由于电池回收渠道较多、来源不同、标准不一,回收企业在拆解、粉碎、萃取等环节都存在一定风险,短路、电池破损都有可能引发起火。
2021年1月7日18时12分左右,宁德时代旗下子公司湖南邦普循环科技有限公司老厂车间发生爆炸起火。事故共造成1人死亡,6人伤情较重,14人轻微伤。
事发后,湖南邦普母公司广东邦普循环科技有限公司发布消息称,起火原因是老厂废渣堆放车间的废铝箔起火发生爆炸。
从市场端看,目前电池回收更多的还是“正规军”与“小作坊”的斗争。
按照动力电池4-6年的寿命算,2021年,我国已经迎来第一批动力电池退役高峰期。在此机遇下,大量资本涌入这个行业。
根据企查查的数据,2020年动力电池回收企业新增2579家,同比增长253.3%;2021年上半年新增9435家,同比增长2611.2%。其中注册资本在100万以下企业占比25%,注册资本在100-500万之间的企业占比35%。
也就是说,目前市场中,中小型企业占大多数。
根据我国工信部所发布的《新能源汽车废旧动力蓄电池综合利用行业规范条件》,目前仅有27家符合我国电池回收行业标准的企业,其中也包括了前文提到的广东邦普。
进入这份白名单的企业,在回收电池的过程中,需要符合一定的安全和环保标准,但这也意味着成本上升。
“白名单”上的回收企业回收一吨磷酸铁锂电池的成本为8500元,而一吨磷酸铁锂废电池提取出的材料价值也仅有8000元左右。
但那些被隔在“白名单”之外的中小型电池回收厂,因为不需要遵守标准,不需要承担这些额外的成本,反而更加追求利润和效率,大多采用手工拆解电池,也不会对电池进行全面检测,尽管这样会导致爆炸的风险增加。
由于节约了成本,这些“小作坊”就可以在收电池的环节上有更大的空间抬高回收价,导致市场上常常发生正规回收企业竞争不过小作坊的现象。
据高工锂电数据显示,2018年退役的动力电池总量达7.4万吨,但当年全国首批上榜的5家“白名单”企业仅共计回收处理约0.5万吨动力电池,其余6万多吨动力电池“下落不明”,在彼时可能很大程度均流向了“小作坊”手中。
如果没有换电,宁德时代很难和“小作坊”抢电池。但当自己掌握了换电环节,宁德时代就顺理成章地完成了闭环,避免资源流落。
03
尾声
电池回收行业正在变得成熟,2021年,五部门发布《新能源汽车动力蓄电池梯次利用管理办法》,宁德时代、格林美、国轩高科等龙头企业均参与了起草。
未来“有矿走遍天下,无矿寸步难行”的局面或将被彻底改变。
而对于宁德时代来说,从去年11月以来,它的“守擂赛”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难打:上要受制于矿产,下要受制于整车厂“供应链韧性”的培养,面对更多竞争对手。
但宁德时代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谋求破局——不断扩张自己的产业链触角。
2018年以来,宁德时代对外投资及合资成立的企业已超过45家,涵盖了从上游原材料、设备,到下游整车、储能、充电桩、回收、电池资产运营,乃至与新能源汽车相关的芯片、自动驾驶。
算上在各领域的项目投资,宁德时代的投资帝国已砸入超2000亿元。
宁德时代版图正在变得越来越完整,但一切还尚未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