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无缘社会”太可怕:与现代社会绝缘,孤独惨死无人收尸(组图)
《老后破产》是报姐前不久为大家介绍的一部纪录片,日本NHK电视台探访了二战后婴儿潮时期出生的人,尽管他们努力工作,养儿防老,拥有退休金,却依旧逃不过老后破产的风险。
殊不知,除了不能安心养老的社会现状外,“不能安心死去”也成了日本社会日渐严峻的问题。
作为自杀率居高不下的国家,日本警方每年都能找到查不出身份的无名尸体,他们默默死去不为人知,没有丧礼,没有追思,甚至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无缘死者”,是人们对这些无名尸体的新称呼。
和老龄群体的“孤独死”不同,无缘死者的范围涵盖了各个年龄阶层,他们有的是在公司20年没有迟到请假,却一夜之间变成街头流浪汉的工薪阶层,有一个人旅行的旅者,有一生未婚的女性,有儿女远离自己的空巢老人,有从来只在网络上交友的年轻人……
这些本应拥有家庭、朋友、工作、人际联系,正当壮年支撑起社会的一代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与社会失去交集,接连不断选择离去?
为了调查这一现象的背后,2010年,NHK电视台专门制作了一期名为《无缘社会》的记实录,探访全国1783家殡仪馆。
调查发现,仅一年时间,就有3.2万人“无缘”死去。
孤独,是造成他们离去的主要原因,高龄、少子、失业、不婚、城市化……他们活着,没有人和他们联系,他们没有工作,没有配偶,没有儿女,也不回家乡。
所谓“联系”即是“缘”,这些与家庭和社会失去联系孤立生存着的人们,长期处在“被遗弃”的状态,他们所在的社会也会渐渐从“有缘社会”变成“无缘社会”。
好似一根导火索,纪录片一经播出,就有1.4万个电话打到NHK电视台,诉说着似曾相似的遭遇。
不同的是,他们有的已经在“无缘社会”中沉沦多年,有的则站在无缘入口即将被吞噬;相同的是,这1.4万人都在发出同一种声音——“我生活在一座孤岛,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在这其中,一封遗书的出现引起了节目组的注意。
“贸然来信,请原谅。
收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已经“孤独死”或“事故死”了,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无缘社会的一员,像我这样三十多岁的人,等来的不过是如此结局,我想传达这个现实,因此写了这封信……”
写信的人名叫吉泽雅之,在与节目组取得联系后,他对着镜头诉说了自己的一生。
39岁的吉泽曾是一家机械制造厂的正式工,来东京20多年,一直自己一个人生活,自从经济危机失业后,便一直辗转各地从事派遣工作(公司外包员工)。
谈到家庭时,吉泽用简单几句话就概括了自己的童年:父母在他出生不久后就离异,自己也仅有一张小时候的照片,上学时,唯一抚养他的祖母也不幸去世,现在没有一个可以联系的亲人。
四年前(2006年),因为身体状况欠佳,吉泽辞去了工作,可以说他现在的状态是“脚下无根可扎,背后无树可靠”。
因为在东京没有朋友,家乡没地方回,吉泽也曾考虑过用自杀来结束这一切,但在地铁站台伫立了一天后,吉泽还是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几个月前,吉泽所在的公寓发生了一起“孤独死”事件,一名50多岁的单身女性在家中死亡,十天后才被人发现。
活生生的案例就摆在眼前,吉泽的第一反应不是做出改变,而是默默决定“不能像她一样走得不明不白……”
为了不以一个不明死者的身份被下葬,他才选择向电视台寄去自己的遗书,一封证明自己存在过的遗言。
“我死后,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将我葬在东京,请在生养我的故乡新泻的海里洒下我的骨灰,我想回到儿时成长的新泻海中……”
也许是这段自白让吉泽得到了释放,接受采访两个月后,吉泽决定改变这一现状,他开始走出家门,打扫小区街道,每天下午,放学路过的小学生都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朝气蓬勃的孩子们也成了吉泽每天走出家门的动力,为了能和这些孩子多建立联系,吉泽将自己喂养的甲壳虫送到学校让他们参观,看着孩子们寄来的感谢信,吉泽第一次有了期待明天的念头。
调查发现,在无缘社会中,像吉泽这样失业、单身且没有结婚打算的人占很大比例,更让人惊讶的是,一些本应肩负社会发展未来的青少年人群,也有加入无缘社会的趋势。
在横滨郊外,这里有一个帮助青少年找回社会联系的慈善组织,在这里,很多都是从高中毕业后没有进入大学,却又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
19岁的千岁就是其中一员,高中时,父母的离婚斗争让千岁忍无可忍,接连不断的争吵和冲突让她对家有了难以表达的厌恶感。
“常常想,也许自己还是不存在比较好。”
对于千岁来说,学校是唯一能让自己放松的地方,可随着毕业,这最后的容身之所也跟着消失了。
可悲的是,千岁这样的情况并非个例,在她上学的高中总共有400多人,不少孩子的家庭和千岁的一样存在着父母离异或失业的情况,他们都把学校当做唯一的容身处。
在最新一届的毕业班里,一半以上的学生都还前途未卜,有的甚至还没等到毕业就离开了学校。
有的孩子因为家庭贫困,想去专修学校学习的愿望始终无法开口,只能抱着得过且过的心理,想着“退学后随便找个工作,就这么过一辈子吧”。
相比之下,这个女生则幸运得多,深知不工作就无法生存的她,终于如愿以偿在毕业前找到一份在游戏厅的工作,对于单亲家庭出身的她而言,也算看到了养活弟弟妹妹的希望。
据日本政府调查显示,像千岁这样无法上学、无法就业的年轻人(15~34岁)已经达到了60万,如果不尽早对他们进行干预,帮助他们求职或升学,“无缘社会”的征兆迟早会在他们身上显露。
看着每届学生“无缘化”的趋势逐渐增多,学校选择主动联系千岁所在的援助组织,同他们进行合作。
在双方推动下,学校会将还没找到工作就退学的孩子带到援助组织那里,将他们安置在宿舍,集体生活的同时接受相应的职业培训,重新构筑他们与社会的联系。
强调年富力强的一代积极参与社会工作,也是缓解无缘社会的重要举措之一。
亲情观念淡薄,没有家庭依靠,没有一技之长,外加失业单身,再加上日本刻在骨子里“不愿麻烦他人”的文化,只会让人在孤独中走向死亡。
而这种“无缘化”就像一种慢性病,在日本社会逐步蔓延。
节目组找到了一位曾经自杀过的年轻人,他叫野田康光,31岁,节目录制时,他正处在一边领补助,一边找工作的状态。
两年前,野田的派遣工作突然被取消,为了摆脱领补助的生活,野田已经投递了50多家公司,但均未被录用。
在当地,像野田这样突然失业的人不在少数,为此,野田还专门参加了这些人每月组织的聚会,家聚在一起相互鼓励,互相分担来自失业的痛苦。
难过的是,这次相聚没有了以往轻松的氛围,因为就在上个月,其中一位成员自杀了。
这人也是野田的前同事,野田还记得三个月前他们聚会时,这名同事还一直对他诉说“找不到工作就找不到生存感”,这句话仿佛戳中了野田的内心,伴随着同事的离去,让他久久无法释怀。
说白了,混日子也是需要资本的,在这些人看来,无法拥有工作之“缘”,等同于被剥夺了为人的尊严。
如果找不到自己在社会中的生产价值,肩负着家庭重任或没有亲情依靠的人只会在孤独中走向终结。
像野田这样通过求职自救的人已属万幸,但被逼向死亡边缘的人也不在少数。
位于歌山县的三段崖已经成了日本家喻户晓的自杀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在山崖上跳海自尽。
如今,当地警方已经与小镇志愿者组成巡逻队,每天巡视海边和山崖。
作为志愿者的负责人之一,滕树也在小镇上的教堂担任牧师,这些年,每个被救助者都会被安顿在教堂暂时生活,在他们找到工作前,这里食宿均免。
如今,居住在这里的共有15人,他们都曾抱着了断自己的心态,站在三段崖上。
白天,他们会围在一起吃饭,聊天,相约出门找工作,到了晚上,礼拜堂就成了卧室,久而久之,这些和社会失去联系的人一同过上了家人一样的生活。
在这当中,河上勉充当着“大家长”角色。
去年8月才来到这里的河上曾经在企业做销售员,连续数年拼命工作,活跃在销售第一线的他因为过度劳累直接病倒,工作丢了后妻子也同他离了婚,就这样,失去一切的他曾选择来到三段崖了断自己。
被警方救下后,河上便被送到教堂一直待到现在。为了能在集体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价值,每天早上6点,河上都会独自前往教堂附近的豆腐店,取一些免费的豆腐渣。
“豆腐渣一点也不夺目,甚至有点上不了台面,就像我们一样,被社会抛弃,成为无缘人,我就想把它们做成饼干拿给教堂里的同伴,让大家开心品尝。”
看着手中制作成型的饼干,河上沉默良久才慢慢开口:“既然豆腐渣也被抛弃了,那就由我来让他们复活吧。”
有人不断沉沦在“无缘化”的温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