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在威权国家之下面临新挑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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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kTok已成为年轻人娱乐不可或缺的APP，但在威权政府治下，这一切可能会受到挑战，尤其是在威权政府卷入战争的背景下。

TikTok是字节跳动（ByteDance Ltd.）旗下的一家子公司。作为全球即时通信的后起之秀，其市场份额表现抢眼。有报告指出，一年来，社交媒体移动网络流量总规模已经翻倍，其中Instagram占35.5%；VK占28%；TikTok占24%。TikTok已成为年轻人娱乐不可或缺的APP。但在威权政府治下，这一切可能会受到挑战，尤其在威权政府卷入战争的背景下，TikTok面临的风险更会加剧。

TikTok是现世的一面镜子，是民众视听感官和思考的折射。从传播角度看，TikTok平台及传播者已成为一个不自觉的情报来源，无处不在的手机使任何军事行动都可能形同透明。在俄乌战争初期，有机构综合TikTok短片和卫星图像分析，发现俄罗斯已做好全面入侵乌克兰的准备。《华尔街日报》通过对包括TikTok在内的视频调查发现，俄罗斯军队正在为进攻做准备。TikTok等社交媒体拍摄上传或验证过的一些图片和视频显示，俄军已将人员和装备从俄罗斯境内的大型驻扎地派出，分散到了更靠近乌克兰东北部边境的区域，形成了一支支规模较小、较难追踪的部队。现实中，只需要一部手机，TikTok即可成为一个情报源，这在过往的战场上是不可想象的。

俄乌冲突爆发后，作为世界了解战况实时变化的载体，社交媒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社交媒体的站位，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国际舆论走向。与其他国家一样，俄罗斯政府宣传系统很早就注意到“网红”在塑造公众认知上的作用。据 VICE 报道，俄政府已雇佣一批 TikTok 等社交媒体上的“网红”，发布俄乌冲突相关信息。自俄乌冲突伊始，一批 TikTok“网红”加入了俄罗斯宣传阵营，发布在政府指导下的乌克兰战争进程。目前，已知的网红名单包括：Viktoriya Fomina（180 万粉丝）、Fentazi90（120 万粉丝）、Roldozzer（140 万粉丝）、Kirill Felix（140 万粉丝）。报道称，俄罗斯相关机构会指导TikTok创作者发布什么，应该在哪里拍摄，使用哪些标签，以及具体在何时发布。其目的都是为了佐证俄罗斯军事行动的“合法性”，以及使战况解说有利于俄罗斯。

TikTok在俄罗斯拥有超过2000万用户，比Facebook多。莫斯科TikTok之家由公关公司“社交之星”经营，该公司负责照顾大约20名博主。在俄罗斯受全球跨国公司制裁及脱钩后，近期，作为跨国企业的TikTok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屏蔽了大部分支持俄罗斯的媒体，包括俄新社、RT、Sputnik等。俄乌冲突爆发后，TikTok官方第一时间将俄新社账号永久封停，并停止上传申诉权限。俄新社彼时刚刚发布的“顿涅茨克领导人呼吁民众撤往俄罗斯”的短视频也一并被平台强制下架。

随着俄罗斯的战事出现诸多失利，并不断曝出惊人战损，俄罗斯国内出现了规模性的反战浪潮。比如，此前在俄罗斯国内支持反对派领导人纳瓦尔尼的抗议浪潮中，在TikTok上批评当局的视频数量明显增加；不少青少年拍摄自己在教室里用纳瓦尔尼的肖像替换普京的肖像，纳瓦尔尼的支持者准备抗议当局监禁纳瓦尔尼的视频大量涌现。这都引起了俄罗斯网络审查和情报部门的警惕。

多年来，俄罗斯对互联网的审查和对网络媒体的控制日益严格，其中包括向经营社交媒体的跨国公司施压，要求其将数据存储在俄罗斯服务器上，并在莫斯科开设本地分支机构。此外，一些博主还可能被列为“外国代理人”。3月初，俄罗斯签署了一项法案，针对俄罗斯军队的“假新闻”传播者，将被判处最高 15 年的监禁。就此，倡导互联网自由的非政府组织Roskomsvoboda的达尔比尼扬（Sarkis Darbinyan）指出，当局没有完全封锁YouTube等社交媒体平台的唯一原因是俄罗斯强大的国有企业也需要这些平台。达尔比尼扬坚信，克里姆林宫已经盯上了扩张中的网络平台TikTok。按照政治学者加利亚莫夫（Abbas Gallyamov）的说法，在克里姆林宫眼里，该平台的年轻用户群甚至可能构成一种“特殊威胁”。普京政府一直在预防外部势力通过任何手段渗透进俄罗斯社会，并预防形成对现有体制的反对势力。

欧盟国家政府已出现限制用户访问部分俄罗斯官方主流媒体账户的禁令。TikTok的一名发言人表示，该公司一直在与欧盟进行沟通，以限制用户访问俄罗斯政府相关实体账户。根据公开资料，TikTok是唯一主动参与对俄制裁的中国跨国公司子公司。尽管TikTok相对独立运营，但它依然是中国字节跳动旗下的子公司。在中国没有一家国内企业明确表态对俄制裁之际，TikTok扮演了相应的角色，无论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跨国公司都不自觉地成为国家博弈的一环，代表一种力量的衍生。

TikTok在俄罗斯原本有广泛市场，而且依然在增长。对俄罗斯的制裁使TikTok有失去俄罗斯市场的可能性。未来看，即使能在俄罗斯维持生存，但由于战争激化了俄罗斯国内矛盾，俄罗斯执法部门会不会因为反普京力量借助该社交媒体传播更多关于普京政府的负面资讯，在技术和商业层面对TikTok进行限制，这个实难预料。

威权政府倾向于树立“敌对环境”，舆情控制成为首要目标。为保护员工安全，TikTok近期宣布，暂停让所有来自俄罗斯的影音内容上传。TikTok在推特上表示：着眼于俄罗斯新的假新闻法，在我们检视该法对安全构成的影响之际，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暂停直播和上传新影音内容的服务。但该公司补充，通过应用程式的讯息服务将不受影响。

俄罗斯的对手美国也注意到了TikTok“网红”的力量，而美俄的对立将使TikTok受到更大限制。3 月 10 日，白宫召集 30 名来自 TikTok、YouTube 等社交媒体的顶尖“网红”参加电话会议。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人员和白宫新闻秘书普萨基向他们简要介绍了美国在该地区的战略目标。随着俄乌冲突升级，数百万人转向 TikTok平台，获取实时冲突现场信息。白宫注意到了这些“网红”的影响力，因此决定接触他们，力图宣传美国政府对俄乌冲突的立场和信息。这些“网红”自然会受到俄罗斯政府的封杀。由于美俄相互存在信息监控和封锁，TikTok在两国的“网红”都将面临一定的政治风险。由于对俄罗斯的排挤包含了互联网领域的切割，俄罗斯部分地区已经出现网禁，这对TikTok在俄罗斯的市场开拓无疑是一个打击。在普京政策下，TikTok由于参与对俄制裁，可能会受到普京政府的严厉报复。

TikTok一直以所谓“有图有真像”成为大众化“找乐子”的首选。然而，现实世界的复杂性和威权政府试图对传播进行干预和控制的冲动，使TikTok不得不受制于各种不成文的政治禁忌，这包含了政府对民众信息的封锁。TikTok可能使政府宣传出现“穿帮”式尴尬。任何国家控制的新闻机构都会对事实进行有利于本国政府的解读，但TikTok的迅速传播能力使民众容易质疑政府的行为，甚至由此引发社会动荡，以及对政府的不信任。

只要世界发生动荡，新闻审查就不会停止，在政府权力依然强大的事实下，TikTok也免不了会面对更多审查。威权政府可以采用内容审查、技术屏蔽、法律起诉、反垄断、扶持竞争者等方式对TikTok进行施压，这导致TikTok不得不增加自主内容审查和信息过滤方面的开支，并考虑东道国的政治竞争生态，确保政治站位。在威权主义国家，政治精英的安全偏好和审美偏好是变动不定的，法律完全按照部分群体的安全与竞争偏好而转变，这加剧了TikTok的经营风险。此外，由于TikTok可以实时反映所在国家和地区的政治、经济、军事等方方面面，这会引起反情报和反间谍机构的注意。在安全压力和行政权力的威胁下，妥协的往往是企业。

目前看，俄罗斯政府面临愈发复杂的内外治理挑战，TikTok面临政府变动的偏好。因此，TikTok可能难以成为一款纯商业性的即时运用分享APP，而会是政府治理中不自觉的工具。要避免出现像在印度市场那样的完全被排挤的命运，TikTok只能削足适履，适应威权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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