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睡上铺到买房,我在香港用了九年(组图)
“在经济学家的眼里,城市是人们选择的结果。
尽管在香港,房价高到连4平方米的出租屋都是一种常态。
但仍有源源不断的内地年轻人想方设法来到香港,并坚持留下。”
我是港漂大军中的一员,今年是我在香港的第九年。
其实,“漂”这个字用在现在的我身上或许已不太合适:前不久,我和老公一起买了房子,在这座城市正式“扎了根”。
拿到新家钥匙的时候,恍惚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九年前的一个周六,我拖着行李,从罗湖过关来到香港。
那时还没有西九龙高铁站,周末的罗湖关口,人多得几乎要把我挤得双脚离地。
那时我只有22岁,在来香港读书前,香港只是电视剧和电影中的香港。
那时我对生活的想象力只有一年Master的长度,感觉拿永居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等到能拿永居的时候,我都快30岁了!”
那时觉得30岁真遥远啊。
窗外日光弹指过,那时感觉遥远的未来,此刻已真切地将我裹挟。
回望过去九年,从“飘摇”到“扎根”,能将故事串联的,竟是住过的形形色色的房、睡过的大大小小的床。
对于港漂而言,房间的面积和床的宽度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一个人的成长与进步。
借此机会,便盘一盘那些年我曾住过的房子们吧。
第一站:大围
我在香港的第一站,落脚在了离学校一站路的大围。
当时住的小区名曰“云叠花园”,和大名鼎鼎的名城隔着马路相望,房租却比名城少三分之一。
我们六个女生租了一套三室的房子,一个房间上下铺睡俩人。
我和大学好友住一个房间,我睡上铺,床贴着窗,脚贴着窗式空调,月租2500。
刚来香港的时候,总觉得香港的窗式空调比内地的分体式空调冷好多。
即便是夏天,即便盖着被子,空调的寒气依然能穿过被子往脚底板钻。
几年后回了趟大围吃烧鹅,路过当时住的小区,想起夏天夜晚用毯子裹着脚睡觉的时候,有些想笑。
房间太小,放了高架床几乎没什么剩余的空间,于是我们的书桌和衣柜都堆在了客厅。
赶due的时候,客厅整个就是自习室;学累了,便聚在一张桌子上一起看《爸爸去哪儿》。
12月,考完试的夜晚,空气是清凉的薄荷味儿。
喊上室友在家楼下通宵开业的糖水店点上一份椰子海底椰和核桃露,再加个例牌肠粉和烧麦,这几乎算得上是真正的快乐了。
毕业后,我们四散东西。
室友们都回了内地,我找到了工作,留在了香港,重新找起了房子。
学传媒的人,工作的第一站不是观塘就是将军澳。
考虑到通勤、预算和居住条件,我把在香港的第二个住处安在了当时还是一片荒凉的康城。
康城的回南天
第二站:康城
那时的康城还不是现在的港漂买房圣地之一,除了峻滢和日出康城1、2期,其他地方都是空地。
地铁8-10分钟一班,整个康城只有一个惠康和一个万宁。
想外出吃饭最近的地方也要坐小巴去宝琳。
我在寄托上找到了室友,三个人租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700多尺,当时的售价只要400万。
我住次卧,房租4500,约等于月薪的三分之一。
虽然付房租的时候有点肉痛,虽然房间只能塞下一张宜家单人床和衣柜,但关上门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一方空间。
房间的窗户很大,正对着山。
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天上棉花糖似的云在翠绿的树林中投下一片片阴影。
美中不足的是,康城的湿气太重了,而长实的房子隔音也太差了。
室友加班到半夜回家,开门关门走路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一年后,房东要卖房子,刚好发小的室友即将退租,邀我同住。
于是我搬离了康城,搬去了红磡。
第三站:红磡
在红磡,我和另外三个姑娘住在海滨南岸,依然是三室的房子,其中一人要当厅长。
原本分配好了各自的空间,但一个姑娘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住客厅。
于是我顶了上去,成了厅长,月租4000。
在香港,厅长的隐私完全取决于户型和室友的素质。
虽然当时房子的格局让客厅几乎毫无私密度可言,但幸运的是,室友都作息规律且会为他人着想。
更难得的是我们的作息几乎完全一致,因此虽是厅长,居住体验也还算愉快。
不过,在红磡没住多久,我就被公司派去了北京,不得已只能另找租客转租。
所有家具都留下,忙乱地收拾行囊向北方奔去。
第四站:香港大学
在北京的中途,我回了趟香港,住在西营盘的Airbnb里。
那是我第一次去西环。
彼时西港岛线通车没多久,西营盘环境清幽,人们步伐缓慢。
西环的香港和大围的香港、康城的香港、红磡的香港似乎是不一样的香港。
我立马爱上了西环,并下定决心等回到香港后,一定要搬到这里来住。
半年后,我回了香港,换了工作。
Relocation是个大工程,留给我找房子的时间不多,但因目标明确,我很快便确定了港大附近的一个住处。
单栋式住宅,两房,住三个人,作为后来者的我又成了厅长,月租5000。
还是一张宜家的单人床、一个衣柜,加上一个小书桌,便是我全部的大家什。
那时工作越来越忙,经常加班、出差,做厅长倒也有些好处:加班回家不打扰室友,还挺省钱。
好在这个房子的户型能给厅长极大的隐私,而室友们也是自律、友善的人。
闲暇时,大家一起做蛋糕、做牛轧糖。
我还有了个奇怪的新爱好:洗完衣服后,把衣服拎到楼下的自助洗衣店烘干。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夏夜,吃着冰棍坐在开着空调的洗衣店里,看着衣服被子床单一件件地烘得热乎乎香喷喷,真是令人愉悦。
好笑的是,这个房子建在一个斜坡上,虽然离地铁站不远,但要七弯八绕才能抵达。
刚搬过去,经常迷路,翻回当时发的朋友圈,赫然写着:
“搬到了港岛的山区,前后跑过三趟,每回都是出了地铁站就迷路。
后来发现家旁边有个天主教堂,现在就靠着神为我指引回家的方向。”
第五站:坚尼地城
在港大住了不到一年,我又搬家了。
第五站,坚尼地城,也是九年来我住得最久的一站。
发小在海滨南岸的房子退租了,我们一起搬到了石山路的一座楼龄40年的大厦里。
两房一厅,实用面积280尺,我又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月租6150。
这一次,除了床、衣柜、书桌,我们还添置了沙发、冰箱、小餐桌……
Housewarming那天,朋友们搬来了一台40寸电视。
终于,住的地方有了家的雏形。
我和发小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两年,一起做饭、一起打扫,给彼此过生日。
到了秋天从老三阳买大闸蟹回来吃,窝在沙发里把《康熙王朝》完整地看了一遍。
Housewarming
加班的夜
两年后,发小去了美国,我把房子整租了下来。
然后把发小的房间改成了书房——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有相对宽敞的书桌、能放不少书的书房。
40年的大厦,各种零部件少不了些小毛病。
电梯狭窄,楼道也有些昏暗;
房东审美奇特,房门刷成了蓝色,门框是绿色,还不让改;
12300港币的房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房子虽然有些旧,地理位置却是极好的,走到地铁站不过三五分钟,走到现在已成为网红打卡地的西环码头不过八九分钟。
说起来,坚尼地城没在小X书上火起来的时候,游人是极少的,海边是极清静的;
每逢中秋,许多local拖家带口在西环码头支着烧烤炉BBQ,也不知现在还能不能见到这样的景象。
我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四年,恋爱、失恋、再恋爱,认识了现在的先生,养了两只猫。
200多尺的房子不够住了,于是我们搬去了另一条街上的、楼龄更新的、面积更大的两房。
我熬过了与香港的七年之痒,拿到了永居。
又过了一年,他说:结婚吧。
于是我们买了房子、结了婚,搬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与坚尼地城说再见,与漂泊的生活说再见。
从大围的上铺开始,到属于自己的家,九年来,香港从他乡变为故乡。
虽然最近这一两年,尤其是一些事情发生以后,许多朋友或出国、或回内地,陆陆续续离开了香港。
但我依然相信:面包会有的,三面下床会有的。
香港这座城市,是一个奋斗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