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与争议：约翰逊与政治法则的博弈之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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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里斯•约翰逊最初是一个善于在笑声中团结众人的角色。担任英国首相近三年后，他促使人们团结起来蔑视他。

20年前，时任《旁观者》(Spectator)杂志主编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在应邀主持BBC《新闻问答》(Have I Got News for You)搞笑节目时，一时搞不清哪个团队的答案正确。“你编杂志的？！”那档节目的常客、喜剧演员保罗•默顿(Paul Merton)嘲笑道。“贵刊的编辑会议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约翰逊知道，有一些特质比看上去做事有条理更重要：迷人和逗人发笑。“你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都非常好，”他笑眯眯地对两个参赛团队说道。在电视上，就像在政坛一样，他最初是一个善于在笑声中团结众人的人。在担任了近三年首相后，他促使人们团结起来蔑视他。

现年58岁的约翰逊周四宣布，他将辞去保守党领袖的职务。他是他这一代人中最引人注目、最多姿多彩的英国政界人士。作为带领英国退出欧盟的人，他也可以声称自己是最举足轻重的英国政客。

当年在《新闻问答》节目中的笨拙表现，掩盖了他对最高职位的强烈野心。孩提时代，作为保守党的一名未来欧洲议会议员(MEP)的儿子，他梦想成为“世界之王”。在牛津大学(University of Oxford)，他被选为牛津辩论社(Oxford Union)主席，这个学生辩论社团是几代英国政界人士的孵化器。虽然他在初入职场时是一名记者，尤其是在《每日电讯报》(Daily Telegraph)担任一名事实核对意识较弱的疑欧派记者，但他想要更大的事业。“他们不会给记者树立雕像，”他曾表示。他在2001年首次当选为一名议员。

约翰逊既干新闻工作又从政，后来被证明是爆炸性的：2004年，他不得不对利物浦进行一次道歉之旅，此前《旁观者》抨击了这座城市对希尔斯堡足球灾难的哀悼——97名球迷在那场灾难中丧生。但他蔑视传统政治智慧，挺过一次又一次失言、谎话和婚姻不忠幸存下来。凭借一头乱糟糟的金发和天生的幽默感，他代表了21世纪初英国管理型政治大体上缺乏的那种叛逆精神。

约翰逊的第一个重大选举成就是2008年成为伦敦市长，击败寻求连任的原工党市长肯•利文斯通(Ken Livingstone)。这夯实了他作为一名“喜力政界人士”(Heineken politician)的形象，他可以打动其他保守党人无法打动的那部分英国人。主持2012年伦敦奥运会是约翰逊得心应手的事情；他还声称在减少暴力犯罪方面取得成功。

2014年，约翰逊发表了一部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的传记，此举似乎是一种投石问路。在他的第二个市长任期接近尾声时，时任首相戴维•卡梅伦(David Cameron)的盟友们已准备好迎接约翰逊撼动国家政治。那在2016年2月果然发生，当时他选择支持退出欧盟的运动，与卡梅伦政府对着干。“我是欧洲人。我在布鲁塞尔住了很多年。我相当喜欢那个古老的地方……想要投退欧的票未必是反欧洲或仇外心理，”约翰逊当时写道。

约翰逊给英国的欧盟公投注入活力。夸夸其谈和乐观的他，轻松盖过留欧阵营领导者的风头，包括卡梅伦和很少出面拉票的工党领袖杰里米•科尔宾(Jeremy Corbyn)。这位曾经管理伦敦、信奉自由市场的保守党人摇身一变，采取了在移民问题上强硬、但支持国家干预的立场。这帮助英国政治告别布莱尔-布朗-卡梅伦时代的公认智慧。他后来针对企业担忧英国退欧发表的评论——“滚他妈的企业”——精辟概括了这一点。

公投之后，约翰逊的缺乏组织——或者说缺乏议会先锋——拖累了他，使他竞逐保守党党魁的努力受挫。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在特里萨•梅(Theresa May)手下担任外交大臣。那让他有机会推介他声称英国退欧将会促进的“全球英国”理念，并提到和他一样毕业于伊顿公学、1898年至1905年任印度总督的乔治•寇松(George Curzon)。但英国前任官员和外交界同行都严厉批评他对细节不甚了了。对于也门、伊朗和叙利亚的危机，他都未能发挥影响力。

他得不到欧洲盟友的信任，后者指责他推动英国退欧，并记住他曾将欧盟与纳粹主义相提并论。他也无法克制自己对讲笑话的嗜好——他曾在一次峰会上说：“有这样的朋友，谁还需要也门人？”对于被德黑兰拘留的英裔伊朗女子纳扎宁•扎加里-拉特克利夫(Nazanin Zaghari-Ratcliffe)，他的随口之言被伊朗政府揪住，作为继续监禁她的依据。

梅在2018年公布她达成的英国退欧协议时，约翰逊的命运发生了转变。他从英国外交部(Foreign Office)辞职，成为在议会反对梅的游击运动的头面人物。梅被迫下台后，约翰逊对硬退欧、迅速退欧的承诺使其赢得保守党党员的支持。

约翰逊担任首相的最初几个月很不顺手，几乎到了一团糟的地步。他威胁要在没有协议的情况下让英国退出欧盟。当议会议员阻止他这么做时，他宣布议会休会——却被最高法院裁定他的行为非法。

在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中，约翰逊一再证明他的批评者错了。他在2019年10月再次展现这种魔力，与欧盟达成了退欧协议。代价是北爱尔兰——英国退欧后，该地区与英国其他地区之间的贸易将面临海关检查——但约翰逊敏锐地判断英国选民不会介意。他还错误地向北爱尔兰企业保证，“不会有表格，不会有检查，不会有任何形式的障碍”。

在随后的大选竞选期间，约翰逊将自己标榜为唯一有本事“搞定退欧”、同时投资于英格兰落后地区的人。曾在金融危机期间为银行家说话的他，现在严厉抨击伦敦的超凡地位。他打造了一个新的选举联盟，使保守党既能保住英格兰南部农村地区的席位，又能拿下曾经的工业城镇，那些地方的工人阶级选民对工党的忠诚出现动摇。

他对体制的一再攻击导致批评者将他与时任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相提并论；他与后者曾保持密切关系。但约翰逊是一个更为多面的人物，例如他呼吁对气候变化采取行动。

他领导保守党赢得80个席位，使该党获得自1987年以来优势最大的议会多数席位。这一胜利如此之大，以至于约翰逊看起来可以担任10年的首相。就像他的另一个巨大胜利（2016年英国退欧公投）一样，它得益于首席顾问多米尼克•卡明斯(Dominic Cummings)的战略指点。约翰逊也很幸运，他在两次投票中都面对在科尔宾领导下式微的工党。

当英国于2020年1月31日离开欧盟时，约翰逊承诺开启“我们伟大的民族戏剧中新的一幕”。不料新冠疫情来袭，他不得不考虑抗疫限制措施，这有悖于他尚存的在社会问题上的自由意志主义本能。他姗姗来迟地下令全国封锁，但当他本人稍后差一点被新冠病毒夺走生命时，他赢得公众的同情。快速的疫苗接种工作和巨额国家支持也巩固了他的地位。

但他与卡明斯闹翻了，卡明斯开始谴责他是一辆失控的“购物手推车”。疫情期间唐宁街举行派对的消息随后陆续曝光，打击了约翰逊的人气。即使是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他对乌克兰的坚定支持，也无法修复他的支持率。

违反封锁法规最终导致英国首相受到一项刑事罚款。这些违规事件体现了他对规则的漠视。作为首相，他推翻了时任首相道德顾问的结论，即内政大臣普里蒂•帕特尔(Priti Patel)霸凌工作人员的行为违反了部长级官员守则；尽管英国安全部门表示担忧，他仍任命他的朋友、报业老板叶夫根尼•列别杰夫(Evgeny Lebedev)进入上议院。2021年11月，他支持保守党后座议员欧文•帕特森(Owen Paterson)，尽管后者已被发现有偿游说，多次违反议会准则，那件事可以说是最终导致约翰逊下台的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保守党开始变得像是上世纪90年代中期约翰•梅杰(John Major)主政期间那个丑闻缠身的政党。

作为记者，甚至作为政界人士，约翰逊的不老实曾被他的支持者视为值得为他所具备的领袖魅力付出的代价。这种心态在2022年发生了变化，部长级官员们厌倦了日复一日在电视和电台采访中为半真半假的陈述和不实之词辩护。约翰逊在6月的不信任投票中勉强过关。但他的第二位道德顾问随即辞职。

对于首相在任命保守党议员克里斯•平彻(Chris Pincher)担任部长级官员之前是否了解此人的不当行为，唐宁街的官方说法不断变化。对许多保守党议员来说，这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约翰逊再次试图不理会宪政惯例。有失尊严的是，即便有50多名部长级官员辞职（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数字），他仍拒绝辞职。然而最终而言，他别无选择。

在20年期间，约翰逊貌似不受政治重力的影响。本周四，重力再度证明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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