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特阿拉伯重访“先知的旅途”（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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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佩芬：展览《希吉拉：追随先知的脚步》以历史文物、纪录短片、当代艺术创作以及沉浸式视听技术等方式，展示了一段充满冒险和奇遇的旅程。

长久以来，沙特阿拉伯给世人的印象是世界上最封闭、最保守的国家之一。它既是伊斯兰教圣地麦加和麦地那的所在，也主宰了全球的石油市场；既是传统的沙漠王国，也在世界政治舞台上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2016年起，穆罕默德•本•萨勒曼（Mohammad bin Salman）在王国内推动一系列的改革，提出包括城市、旅游、住房、文化、能源和保健六大议题在内的未来蓝图《2030年愿景》。萨勒曼向国民宣告：国家必须改变对石油依赖的现状，而《愿景》也强调国家需要促进私营部门的发展，同时着力推行文化艺术的发展。

《2030年愿景》最突出的文化项目就是于2018年开放的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世界文化中心（Ithra）。该文化中心由经营石油和天然气的沙特阿美公司(Saudi Aramco)创立，位于公司总部所在地宰赫兰（Dhahran）。“Ithra”在阿拉伯语的意思是“丰富”，这个“丰富”的世界文化中心在今年的8月初推出了《希吉拉：追随先知的脚步》(The Hijrah Exhibition: In the Footsteps of the Prophet)的展览，展览内容从学术出发，以历史文物、纪录短片、新委托的当代艺术作品，以及最新的沉浸式视听技术来展示“希吉拉”的历史内容。该中心项目部负责人法基赫博士(Dr.Ashraf Ehsan Fagih) 表示：“展览的目的是要吸引一般观众，不论他们是否是穆斯林。”

1400年前，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从麦加出发，前往麦地那。这一段旅程称被为“希吉拉”，意谓“迁徙”。希吉拉的路程共有400公里旅途共持续了八天。它在伊斯兰文化中是“所有迁徙之母”，对整个阿拉伯半岛的社会、政治和经济有着重大深远的影响。

故事的开始是先知穆罕默德得到天启后在麦加传播伊斯兰教，当地部落认为他威胁了他们的势力，要将他逼走，甚至是除而后快，其中尤其是势力强大的古莱什部落。古莱什人控制麦加，将这个地方作为贸易和偶像崇拜的中心。然而，穆罕默德反对偶像崇拜，因为将人的形体描绘出来崇拜会损害唯一真神的独特性。他因此被迫流亡，只能与同伴穿越沙漠，踏上了一段充满冒险和奇遇的旅程。

策展人的匠心

关于“希吉拉”，除了历史记载，还有多种民间传说。世界文化中心的策展人特雷维坦博士（Idries Trevathan）在准备展览前，详细研究了最早和最可考的史料以及大量的民间传说。他发现史料与传说之间的差异很大，不但“希吉拉”的路线不一致，有时连内容也相互矛盾。于是，该中心聘请世界公认最重要的穆罕默德传记学者阿尔卡迪博士（Dr. Abdullah Hussein Alkadi）做顾问。特雷维坦博士与阿尔卡迪博士亲自走访了这条路线，还使用无人机和红外线装置拍摄了整段路程。

他们最终决定按着“希吉拉”的八天旅程将展览分为八个部分，让所有来看展的人都能跟随先知的脚步看到并认识到其所见所闻。展览还附上了现代地图，列出“希吉拉”的路线、先知的方位、以及当时主要的商队贸易路线，为这段历史提供了详实且生动的历史信息。不仅如此，特雷维坦博士更希望在展览中探讨“文化记忆”，即：现代人对这段历史的认识与诠释。也因此，中心委托了当代艺术家，请他们用艺术创作来诠释他们对“希吉拉”的理解，并用当代语境来重新诉说这则1400年前的历史事件。

先知的旅程

第一个展厅讲述了“希吉拉”的开始，一段约7分钟的短片叙述了古莱什人决定派遣刺客去刺杀穆罕默德。当刺客到穆罕默德家时，听到屋内有妇女和儿童，刺客因为顾虑这会让该部落的人蒙羞而不愿进屋，便在外等候穆罕默德。穆罕默德离开房屋时，用沙子洒在刺客的头上，他们看不见攻击目标，穆罕默德得以逃离。

之后，他与同伴阿布•伯克尔(Abu Bakr)躲进一个距离麦加南方8公里的塔乌尔（Thawr）山的山洞。据传说，动物们为了保护他们，有两只鸽子飞到山洞外孵蛋，另外还有蜘蛛吐丝将洞口盖住。刺客看到了蜘蛛网及孵蛋的鸽子，认为洞内不可能有人，穆罕默德再次逃过一劫。这个展厅内复制了塔乌尔山洞，并在洞内安装了几年前刚过世的著名苏丹朗诵者谢赫•努拉因（Sheikh Nurayn）的经文朗诵录音。

穆罕默德在山洞里躲了两天。第三天，也就是公元622年9月12日，日出之前，他和同伴离开塔乌尔山洞。这一天正是“希吉拉”的第一天。他们在塔乌尔山脚下和熟悉麦加和麦地那之间地形的向导会和，向导带他们沿着蜿蜒的秘密小路前进，途中到处是陡峭的山谷和熔岩。他们在隔天中午抵达库代德（Qudayd）山谷的西侧，一位叫乌玛巴德(Umm Ma'bad)妇人的帐篷。那时已经好久没有下雨，所有的山羊都病怏怏的。乌玛巴德很尴尬，因为她无法提供任何羊奶。穆罕默德便摸了一下山羊，奇迹发生了，羊竟然挤出了奶，足够喂养乌玛巴德一家人和过路的旅行者。穆罕默德离开后，乌玛巴德跟丈夫说了穆罕默德的奇迹。这则故事在伊斯兰的历史中常被提及，也被记录在圣训中。

据此，展厅内设置了北非原住民柏柏尔族制的帐篷，展出根据13世纪摩洛哥圣训学者阿萨基尔（Ibn ‘Asakir）描述所复制的穆罕默德穿过的凉鞋。展台内还有一款马西普（Nuria Garcia Masip）去年完成的书法。马西普用庄重的誊抄体(naskh script)抄写乌玛巴德的叙述，并在文字周围用乳白色的纸张和金色几何图案做点缀。书法家将穆罕默德的名字醒目地放在书法的正中央，所有的文字被一个代表伊斯兰标志的新月（hilal）包围，四个角落则写了四大“哈里发”，也就是穆罕默德的四位继承人的名字。马西普提到，她通过书法将乌玛巴德的叙述形象化，使用了在中世纪经常被用于清真寺的“三一体”（thuluth)让书法整合成一个图像。

由于古莱什人悬赏100头骆驼来抓捕穆罕默德，无论生死，穆罕默德一路上不断遭遇赏金猎人的追杀。美国导演萨拉扎(Ovidio Salazar)便沿着“希吉拉”的路线拍摄了几部短片，其中一部就描述了赏金猎人苏拉卡的故事。苏拉卡是位技术高超的骑手，他在“希吉拉”的第二天追上了穆罕默德，但神迹保佑，苏拉卡的坐骑在接近穆罕默德时突然陷入沙地，动弹不得。而且，当穆罕默德在苏拉卡的射程之内时，苏拉卡的手却突然麻痹而无法射箭。苏拉卡因此接受神迹启发，决定遵循伊斯兰教。这个影片让人联想到经典的好莱坞西部片，而且导演使用变形镜头增加画面景深，观众的视觉完全沉浸在这段精彩的情节中。

《在废墟滞留》（Stopping by the Ruins）

展览沿着时间和路线继续发展，途中不断有冒险故事和奇遇。最值得一提的是阿拉伯艺术家辛德•阿尔哈姆迪（Hind Al Ghamdi）的作品《在废墟滞留》（Stopping by the Ruins）。作品的标题来自伊斯兰教创始前的诗人阿尔奎斯（Imru Al Quays）一首诗歌的开头，诗人提到在沙漠中的一个废墟停下反思。辛德有感而发，开始从废墟和前人走过的途径中寻找新生命。她将这首诗与其他伊斯兰教创始前的诗人们的诗结合在一起，组成了一组展示阿拉伯文学传统的“悬诗”（al-Mu‘allaqāt）。“悬诗”，指悬挂在麦加大清真寺（又称禁寺）内“天房”的诗，而伊斯兰文化学者也认为这个词汇指向诗人心中挂念着的诗。辛德的这首诗除了展示了独特的伊斯兰文学特色，诗的形式与内容都反思了“希吉拉”沿途的历史与记忆。

旅程的最后一天，公元622年9月19日，穆罕默德抵达雅特利（Yathrib，今天的麦地那）以南2英里的库巴（Quba'a）郊区，这是“希吉拉”的最后一日。为了这个最后章节，2019年代表沙特阿拉伯参加威尼斯双年展的艺术家扎赫拉•阿尔哈姆迪（Zahra Al Ghamdi）创作了《兄弟情谊》。扎赫拉关注与穆罕默德一起的同伴，以及他们在路途中遇到的并协助他们的所有人。《兄弟情谊》传达迁移过程中所经历的艰辛，呈现协助者的善良无私。这个作品的最大特色在于织物的弹性和黏土的柔软性结合在一起。她先将织物打结浸泡于泥浆中，之后再将凝固的织物像壁毯般挂在墙上。一眼看去，作品犹如在生长和茁壮中的大树树根，象征了兄弟情谊的力量，为展览划下句点。

“希吉拉”展览结合了史料、艺术与娱乐的元素，特别是将“希吉拉”的整段路线做视觉化的呈现，确实能让前来参观的观众更加接近这段伊斯兰文化中最重要的迁徙历史。

当接到策展人的邀请时，我曾经犹豫是否接受。与身边的许多朋友一样，我对沙特这个神秘的国度怀有不少的思虑，但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这个决定是对的，因为这个正在蜕变中的神秘王国确实会让人大开眼界，我很高兴能来到这里，亲眼目睹它的变化，亲耳听到当地人的声音，深入体悟伊斯兰文化的丰富内涵。这个国家正在缓慢但明显地走向开放，相信像“希吉拉”展览这种富有雄心的文化活动将会吸引更多人造访这片神秘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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