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劳动力短缺背后的人口老龄化问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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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冬方：企业们一方面挣扎在黯淡的经济前景之下，另一方面招不到劳动力。德国正在面临着劳动力人口的萎缩。

能源危机、通胀、供应链中断、经济衰退威胁都未能阻挡德国劳动力市场需求旺盛。

据德国劳动力市场与职业研究所（IAB），2022年第二季度的职位空缺达近两百万，攀至历史最高，尤其是在德国西部地区。从行业来看，需求最强劲的要属服务业、制造业和建筑业。而失业人数和职业空缺比为1.2。自2020年第二季度职位空缺跌进谷底以来，劳动力的需求一直在快速攀升当中。出现职位空缺的原因不外乎求职者过高的薪资要求、求职者无法满足职位要求，或过少的求职者等等。从2010年到2021年的趋势来看，从2012年开始，过少的求职者超越求职者无法满足岗位要求，成为且一直保持为职位空缺的首要原因，该原因在2021年占28.3%。而失业率在德国也一直保持比较平稳的低水平。据联邦就业局，2022年6月，德国失业率为5.2%，8月为5.6%。

劳动力需求旺盛看似是个好现象，背后却是劳动力短缺问题，该问题几乎体现在德国所有行业，且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只是以前更多表现在高技能专业人才短缺，而今低技能岗位也存在用工荒问题。2020年疫情在德国爆发时，因为封禁措施，餐饮、酒店、旅游等行业遭受打击，当时被砍下的岗位，现在处于紧急招人当中，而职位大量空缺并非大好经济形势所带来的，恰恰相反，企业们一方面挣扎在黯淡的经济前景之下，另一方面招不到劳动力。德国正在面临着劳动力人口的萎缩。

劳动力人口的萎缩背后则是德国人口的萎缩和老龄化趋势。联邦人口研究所（BiB）的最新数据展示了德国从1991年到2021年的人口发展趋势。1991时，德国人口平均年龄为39.3岁，介于20岁到40岁的年轻群体是总人口群体中最多的，这是由上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经济奇迹期间出现的婴儿潮（Baby boom）带来的影响，而因为一战时期出生率的降低和二战时发生的大量死亡，也带来了1991时65岁以上人口的减少，那时候，就业人口数多于退休人口。而30年之后的2021年，德国人口平均年龄增至44.6岁，婴儿潮中出生的那批人已经退休或者临近退休，而且，婴儿潮之后的每一代人口数目都在缩减当中，在过去的十年间，德国年轻人口的增长始终依赖外来移民，但这部分增长态势也被整体的老龄化几乎抵消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人们的预期寿命也在提高，出生率却在降低。据联邦统计局，1991年时，德国只有15%的人口在65岁以上，2021年则为22%。

和中国不同，德国并没有将过多的希望寄托在提高生育率上。从长期来看，人口出生率是影响德国劳动力市场的重要甚至最重要的因素，但是，从整体趋势来看，德国出生率的下降可以追溯到150年前的工业化，而1956年至1969年的婴儿潮生育高峰，不过是当时二战后经济奇迹下的短暂繁荣，尽管德国有着各种儿童和家庭福利政策，人口出生率的颓废大势难以阻挡。

如何解决人口结构变迁所带来的劳动力短缺问题？谁将护理未来的老人？谁来缴纳老年人的养老金？

研究学者们提出提高女性和年长劳动力的劳动参与率。我曾在《假如人们可以自主决定工作时长》一文中提到，今天的德国女性和30年前比起来更多地进入了职场，然而与此同时，女性的非全职就业比例却上升了。从35岁左右开始，超过50%的女性进行的是非全职工作，远远多于过往，而且，她们每周工作时长经常不超过20小时。所以，解决方法之一就在于提高女性进行全职工作的比例，这就涉及到配套的托育服务，男性更多地承担家务和育儿责任，当然，该问题的另一个维度是提高外来移民女性的就业率，这意味着德国需要更好的移民融合政策。至于年长劳动力的劳动参与率，则可能涉及到法定退休年龄延至67岁的话题，该话题敏感而有争议。今天的德国，已经有更多的60到65岁人群坚持在工作岗位上，不过仍然低于整个就业人群的平均水平。

德国劳动力市场与职业研究所（IAB）研究表明，提高女性和年长劳动力的劳动参与率可能会在2035年激活额外的340万劳动人口。不过，因为人口老龄化的原因，这样的正面效果将会在2060时得到削弱，这部分340万额外劳动力将缩减至250万。

劳动力短缺问题更重要的解决之道可能在于外来移民。因为欧盟东扩和2008年金融危机，很多来自东欧和南欧的移民进入德国，年轻人往往是移民中的主力，当然移民中还有一大部分为来自欧盟以外的难民。据BiB，在德国，超过25%的人都有移民背景，而该比例在10岁以下的人群中甚至几乎占50%。移民群体平均年龄比无移民背景人群更年轻。不过，因为欧盟境内的劳动力自由流动，德国的很多外来移民来自其他欧盟国家如波兰、罗马尼亚、意大利、西班牙等，这些国家同样面临老龄化，况且，外来移民最终很有可能继续迁移。在过去的30年，德国移民更多来自战争或危机爆发国家、以及新加入欧盟的国家。

IAB曾对德国至2060年劳动人口进行了四种不同情景的预测，分析了从2020年到2060年这四十年间，德国可能经历何种程度的劳动力短缺。2020年，德国劳动人口数为4742万。

情景一：无外来移民，劳动参与率保持不变，也就是说，只有人口变迁因素在起作用，从2020年至2060年，劳动力总共减少约34%，至3130万。

情景二：无外来移民，提高女性和年长劳动力劳动参与率，四十年后，劳动人口减少29%，至3369万。虽然劳动参与率的提高带来了额外劳动力，在微弱程度上缓解劳动力人口减少的局面，但阻挡不了短缺大趋势。

情景一和情景二中无外来移民，而情景三和情景四中则加入了移民因素。

情景三：每年净增10万外来移民，提高女性和年长劳动力劳动参与率，到2060年，德国的劳动人口数保持在3832万。

情景四：每年净增40万外来移民，提高女性和年长劳动力劳动参与率，那么，2035年，劳动力市场能保持稳定，2060年，劳动力甚至增加至4786万。因为这部分外来移民，从2020年至2060年，劳动人口新增1418万，完全抵消了老龄化而带来了劳动力流失。

2015年欧洲难民潮时，移民问题在德国迅速极端化，极端右翼势力趁机煽风点火，同时也掩盖了这样一个前因后果：如果没有外来移民，德国的老龄化问题将更严重。然而，即使每年净增40万外来移民在理论上可行，现实中，它却是一个相当烫手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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