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现代沙皇”的落日余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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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胜舟：俄乌战争深度影响后普京时代。梅德韦杰夫非常活跃，立场非常强硬，仍然是普京之后总统的热门人选之一。

12月16日，普京视察对乌特别军事行动部队联合指挥部，17日主持军事会议，声称听军事指挥者“对近期和中期行动的建议”，国防部长绍伊古、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对乌特别军事行动司令苏罗维金等出席。

歹戏拖棚，俄乌战争已进入审丑疲劳，在中国舆论场的关注度明显下降。民众忙着抢购退烧止痛药和抗原，备阳、正阳、阳过、阳挂。

2月24日，普京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入侵乌克兰战争，东、南、北三路向心（基辅）突击，全面进攻，趾高气扬。很快灰头土脸，“世界第二军事强国”原来已是水货，败战接二连三，战争目标持续下调，战争损失迅猛增加。

目前战场态势

从战术而言，依然僵持胶着，但明显朝有利于乌军的方向发展。秋季反攻打得俄军措手不及，节节败退；10月8日，乌克兰安全局策划克里米亚大桥爆炸，导致公路桥部分倒塌；12月5日，乌军无人机深入俄境内500公里的萨拉托夫和梁赞地区两个军用机场，摧毁2架战略轰炸机、破坏若干架其他军用飞机。

这表明俄本土腹地已笼罩于战争阴影之中。俄报复很粗暴但战果极其有限，盲目攻击乌能源设施和其他关键基础设施，只会激励乌克兰人民的抗战意志，引来国际社会更多的同情乌和谴责俄。

俄罗斯已动员30万军人。据普京12月7日确认，目前有15万人进入对乌特别军事行动区，其中约7.7万人加入作战部队，其余官兵被编入领土防御部队，作为预备队轮换。

俄罗斯渴望组织新的大规模冬季攻势并取得优势，从而逼迫乌克兰早日走上谈判桌，获得有利于俄的结果，尽早结束战争。普京亲赴前线指挥部督战、听取前线将领的建议，是否为即将而来的军事大动作下最后决心有待验证。

如进行冬季大反攻，更专业和精彩的选项应在南线赫尔松地区佯攻，主攻方向宜选北线哈尔科夫地区。因为南线双方都重兵防守，渡过第聂伯河强攻右岸，暴露于北约援助的精确火炮，危险和损失太大，只要保住克里米亚的淡水供应，坚守第聂伯河左岸俄能接受。

北线哈尔科夫州首府哈尔科夫市是乌克兰第二大城市，这块“大肥肉”战略价值极大。一旦与俄接壤的三州都被俄吞并，经济上抹掉乌工业产值的1/3，军事上在俄腹部边疆形成“品”字缓冲区，政治上足以弥补战争和制裁代价。难处在于美国严密的卫星监控之下，俄军如何秘密完成10万人规模的军事集结，如何尽快找到乌军主力速战速胜。

从战略而言，普京实质已经失败。贸然发动乌克兰战争，俄罗斯加速衰落，不可避免地沦为二等大国。仅仅因为有庞大的核武库加持，可以不投降，硬撑求和，美国和北约优势明显，决不敢下场同归于尽。

以3月29日放弃围攻基辅为标志，俄军转入东部顿巴斯地区和南部赫尔松地区重点进攻；以9月哈尔科夫、伊久姆、利曼失守为标志，俄军转入全面防御；以11月9日放弃赫尔松市从第聂伯河右岸撤军为标志，俄军转入重点防御。俄军占领乌土地从最高峰逾20万平方公里，不断萎缩至如今的约10万平方公里。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11月14日，联合国大会紧急特别会议通过决议，要求俄支付战争赔偿。即使多次表决保持中立的中、印首脑，也分别在上合组织、金砖国家的年度峰会上，当面向普京表达了用战争解决纠纷的担忧和异议。

坚定支持俄罗斯的只有朝鲜、叙利亚等小国，伊朗保持微妙的距离。俄武器产能和库存跟不上，美国政府和媒体多次放风，朝鲜援俄炮弹、伊朗援俄无人机。朝鲜矢口否认，伊朗只承认开战前提供无人机，开战后未提供。

普京晚节不保

2022年，全球最风光的国家元首是泽连斯基。多个西方主流媒体评选年度新闻人物，毫无悬念地一致青睐他。普京决策严重错误，成全了泽连斯基从一个平庸的、裙带风盛行的总统，转型为捍卫民主、对抗暴政的“自由英雄”，并成为西方国家议会和国际组织的一号嘉宾，频繁进行视频演讲。

2022年，全球最懊悔的国家元首是普京。他错误地违反联合国宪章和基本的国际关系准则，把俄罗斯军队和人民带入巨大的灾难。孤注一掷，铤而走险，深陷战争沼泽，目前尚无脱身良策。在国际社会中孤苦零仃，安理会、联合国大会的多次表决，顶级体育赛事普遍实行“限俄令”，真实反映了全球民心向背。

发动战争300天，俄罗斯直接投入数百亿美元，死亡数万军人、包括若干少将，“收获”清单如下：

一支更强大的乌克兰军队；一个更憎恶俄罗斯的斯拉夫兄弟；一个更团结的欧盟和北约；一个西方领袖地位更巩固的美国；一个在欧洲再次加速军事崛起的德国；随着中立的瑞典、芬兰加入北约进一步东扩；西方世界多轮严厉制裁；俄央行至少3000亿美元外汇储备被冻结；中亚后院的小兄弟都敢在圣彼得堡经济论坛、上合组织峰会等场合当面顶撞或冷落普京；全世界普遍的谴责；……

俄乌战争打到现在，已成为双方国运之战，决不会轻易让步，决不会快见分晓，和谁做俄、乌、美总统已经关系不大。战争必然比预期的进程更拖延、更残酷，成为地道的绞肉机。

普京还有一线生机，就是等西方军援疲惫松懈之时，将是俄军反攻最好的战机，如能打个大胜仗，再上谈判桌，巩固已有战果。乌克兰支撑到现在，完全靠西方国家集体输血。美国军事和经济援乌已逾500亿美元，欧盟援乌已逾80亿欧元、2023年计划援乌180亿欧元，英、法、德等国家还有单独援助。

12月16日，泽连斯基在接受法国LCI电视台采访时承认，“有一些人在敦促我坐在谈判桌前”，“但我看不出有什么可讨论的”。第一句话暗示最有可能美国施压，逼他放宽与俄和谈条件；第二句话暗示自己不愿马上谈判，因为最新战况有利于乌。但与俄和谈不是泽连斯基能左右，而是拜登会同西方盟国决定。

泽连斯基狮子大开口，频繁向西方要援助，拜登曾私下提醒他要感恩。如此巨额援助，美国和欧盟国家也有疲惫之时，一些小国已经扛不住，家底即将搬空。

入侵乌克兰导致俄罗斯成为全球“异类”。以俄的经济、科技、军事、文化实力，远不足以与美国、欧盟、北约集团抗衡，何况又是非正义战争。因此背上沉重的战略负资产，至少倒退10年，一来一回合计失去20年。

入侵乌克兰也是普京政治生涯的最大污点。他国内声望最高光之时是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支持率一度达到90%。扩张野心与国家实力严重不匹配，逆人类文明进步潮流而动，如何退场已身不由己，如今国内反普京的派系、运动正在暗涌。这场战争是俄罗斯帝国的回光返照，也是普京“现代沙皇”的落日余辉。

乌克兰战争爆发和战败，表明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政治民主转型失败、市场经济转型失败、现代军事转型失败、高精科技转型失败、普京执政22年失败。

后普京时代

回顾普京的职业生涯，他在克格勃服役并不突出，只是一份工作而已。苏联解体前夕已辞职，用他自己的话说，回家乡圣彼得堡找不到工作，就准备开出租车。

列宁格勒州大学索布恰克教授是普京的政治启蒙导师，任圣彼得堡首任市长时栽培他为副市长；连任市长失败后，普京坚持共进退，不在新政府任职。经索布恰克市长首席经济顾问、时任总统办公厅主任丘拜斯等人引荐，这种忠诚引起叶利钦女儿塔季扬娜的注意，他进入克里姆林宫工作，并迅速获得叶利钦的赏识。

俄乌战争还有一个冲击波，就是深度影响后普京时代。普京出生于1952年，梅德韦杰夫出生于1965年，两人相差13岁，是合适的接班梯队，且两人都曾就读于列宁格勒州大学法律系，都是索布恰克教授的得意门生。

2008年，普京玩“王车易位”，与梅德韦杰夫互换总统、总理时，留了一手。按照俄宪法，总统有权撤换总理。叶利钦任总统时，频繁换总理就比换保姆还勤快。为防范梅德韦杰夫任总统后撤除他总理职位、或者四年之后连任总统不交回给他，普京亲兼执政的统一俄罗斯党主席。假如暂居总统的梅德韦杰夫有二心，罢免他总理，他就操纵议会中占绝对多数的统俄党，轻松否决总统令，甚至直接罢免总统。

2012年回炉总统后，普京提名梅德韦杰夫再任总理，并安排他加入统俄党并任党主席，明显把他视为接班人。但2020年1月，总理梅德韦杰夫带领内阁成员集体请辞。

次日，普京签署总统令，任命履历和政绩并不突出的米舒斯京为新总理，这明显是个过渡总理；梅德韦杰夫改任虚职的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实质被普京废除接班人地位。2020年7月，答案终于揭晓，煞费苦心修宪，量身定做“普京条款”，以前总统任期清零，自己再干两个任期12年（2024-2036）总统的意图强烈。

梅德韦杰夫任总统时，与美国、西方关系缓和，也为俄政治精英所接受。但乌克兰战争打响后，他非常活跃，立场非常强硬，频繁在社交平台Telegram上发声。例如11月12日写道：“我们的国家已经和正在收复自古以来的俄罗斯土地”，“今天的俄罗斯正在塑造未来的世界秩序”，“俄罗斯正在独自与西方世界和北约作战”。

这固然有国家利益考虑，也有坚定效忠普京的展示，更有继续卡位的政治考量，所以梅德韦杰夫仍然是普京之后总统的热门人选之一。他接任前必然接受普京的反复考察，而且极有可能交换条件之一是和叶利钦当年一样，上任后即签署对普京的赦免令。

美国设想的乌克兰战争战略目标之一，是要通过代理人去除国家安全和北约安全的直接威胁，把普京赶下台。但依俄罗斯民族的传统与血性，一旦战败，只会更加民粹和强硬。普京不会回退，他的接班人无论是谁也不会回退，战争吞并的领土很难通过和谈索回。

俄乌战争失利，2024年大选普京将面临“两难”：如连任，民意声望持续降低，众叛亲离；如不连任，怕被国内残酷清算，还要担忧被西方国家和国际法院清算追责。12月12日，G7国家领导人共同声明，要求“根据国际法追究普京总统的肇事者的（战争罪）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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