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不计代价”鼓励光伏制造回流，面临哪些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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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冬方：和实现光伏制造回流这个长远目标比起来，欧盟面临的更紧迫任务是如何阻止光伏制造外流。

欧洲光伏行业称2022年是欧盟政策制定者认可太阳能潜能的第一年。从在俄乌战争背景推出能源去俄罗斯化和去化石能源化计划REPowerEU，到欧盟正在酝酿如何应对美国对清洁产业进行补贴的《通胀削弱法》带来的冲击，光伏制造回流欧洲的呼声越来越大。

去年2月，欧盟委员会对欧盟在战略性领域的战略性依赖进行了第二次深度审查，并定位到了太阳能光伏产业。审查报告称，欧盟可再生能源发电主要依靠风电和光伏发电，而在光伏产品上，欧盟主要依赖从三个非欧盟国家进口。2019年，在欧盟太阳能光伏产品进口中，中国以63%的比重占首位，马来西亚和韩国居其后，分别占9%和6%。在全球光伏市场上，中国是最主要的出口国，而欧盟则是最大的进口方之一，在欧盟的评估中，欧盟因马来西亚、越南和韩国过小的市场份量而无法实现产业链供应链的多样化。欧盟之前的战略性依赖审查之所以没有定位到光伏产业，其原因在于上次审查是基于2018年的贸易数据，而此次则基于2019年数据，2014年到2018年期间，欧盟曾对中国造光伏板采取了反倾销和反补贴措施。

据国际能源署去年发布的《太阳能光伏全球供应链特别报告》，在过去的十年间，全球光伏制造越来越多地从欧盟、日本和美国转移至中国。而今，在全球光伏制造中的所有环节，从比如多晶硅、锭，待硅片、再到电池、组件中，中国占据超过80%的份额。而且，全球前十的太阳能光伏生产设备供应商也来自中国。

报告称，一直到2025年，全球太阳能光伏板生产的关键构件供应几乎完全依靠中国，根据在建的生产能力，中国在多晶硅、硅锭和硅片生产上的份额很快就会达到95%，而且，全球每生产七个光伏板，其中的一块就来自某一家工厂。在用于光伏的关键矿物生产中，中国也起到主导作用。报告认为，一方面，中国在光伏产业中降低成本中至关重要，另一方面，供应链的集中程度也让其他国家面临挑战。再加上疫情期间中国的封控措施给欧盟的供应链造成了冲击，欧盟有了摆脱依赖的紧迫感。

去年3月，在俄乌战争的背景之下，欧盟能源专员在布鲁塞尔的太阳能峰会上表示，欧盟委员会会“不计代价”地让光伏制造重回欧洲。

两个月后，欧盟启动了REPowerEU能源计划，而太阳能战略就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该战略设定的目标为，至2025年，太阳能光伏发电装机容量超过320 GW，为2020年的约两倍，2030年则达到600 GW。欧盟认为，要想实现这样的目标，提高欧洲本土光伏制造的产能是关键。

去年12月，欧盟启动了欧洲太阳能光伏产业联盟，而该产业联盟的主要目标正是扩建本土产能和实现进口来源多样化。产业联盟承诺在2025年实现30GW的生产能力，覆盖产业链中多晶硅、锭、硅片、电池、组件和回收所有环节。

而在欧盟委员会这个月初公布的净零时代绿色协定产业计划中，太阳能光伏制造回流至欧洲也是目标之一。

在讨论欧洲光伏制造回流到底有多难之前，先来看看欧洲光伏制造企业究竟具体面临怎样的竞争。SolarPower Europe发布的《2022-2026年欧盟太阳能市场展望》对欧洲光伏制造各环节的产能进行了梳理，在欧盟27国加挪威中，光伏逆变器生产是欧洲光伏制造中最优秀的领域，产能为69.9GW，比2021年增加5GW，头部企业有来自德国的SMA和奥地利的Fronius。目前，欧洲太阳能逆转器制造商正在扩大产能，去年6月，SMA宣布2024年将产能扩建至40GW，是目前的两倍。而在欧盟光伏组件价值链上，上游硅料中的Wacker Chemie是唯一一家欧盟多晶硅生产商，其产能为20GW。而在硅锭和硅片生产环节，欧盟企业几乎没有存在感，产能仅为1.7 GW，另外，电池产能为1.4GW，组件为9.2GW。

在多晶硅行业咨询公司Bernreuter Research的全球多晶硅生产商Top10排名中，七家来自中国，且占据了前三，排名第四的Wacker是唯一的上榜欧洲企业。该咨询公司指出，随着Wacker将发展重心逐渐由用于光伏板的多晶硅生产转移至半导体材料，与此同时，中国企业却在扩产，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位于榜单第五和第六的中国生产商自然会拿下Wacker损失的市场。Bernreuter Research预测，2023年，中国将占据全球多晶硅供应链份额的90%以上。

欧洲光伏制造最大的竞争劣势在于成本。国际能源署的特别报告指出，中国光伏制造的成本比印度低10%，比美国低20%，比欧洲低35%。欧盟太阳能战略称，提高欧洲本土光伏制造产能的难题在于如何将技术创新优势转换成大规模生产和规模效应。

咨询公司麦肯锡在分析报告《构建欧洲有竞争力的太阳能光伏供应链》中，也指出了欧洲光伏企业在成本上的困境。报告对欧洲、美国、中国和印度的产业激励政策对降低本土光伏组件成本的效应进行对比后发现，美国的包括《通胀削弱法》在内的政策组合扶持力度最大，因此美国本土组件生产成本远远低于从中国进口的组件成本，而欧洲激励政策下的本土光伏组件生产成本则比从中国进口的组件高出4.8美分/Wp。

麦肯锡报告指出，在竞争企业单家企业产能达到近100GW，而欧洲企业产能却不足10GW的情况下，欧洲企业必须实现规模效应，它们正在往这个方向努力。该报告根据各欧洲光伏制造商公开的扩建产能计划进行推算，欧洲企业在光伏制造各环节多晶硅、锭和硅片、太阳能电池、光伏组件中的市场份额，分别由目前的11%、1%、小于1%、3%增至2025年的12%、4%、4%、5%。Wacker宣布至2025年将产能扩建30GW。

在打造欧洲光伏制造竞争力的途径上，麦肯锡报告将希望寄托在了物流成本、规模效应、技术、消费者和碳价的组合措施上。报告称，欧洲消费者愿意为欧洲制造的光伏板买单，欧洲光伏产品在技术和碳足迹上占有优势，三到五年后，欧洲生产商有机会在中国对手企业面前不再存在成本劣势。

不过，另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是，在美国《通胀削减法》的补贴力度下，欧洲企业在努力在欧洲实现规模效应和将生产迁往美国的选项面前，有可能会倾向后者。去年年底，意大利里能源企业Enel宣布计划在美建设光伏电池和组件生产工厂，目标产能为3 GW到6GW。与此同时，挪威太阳能组件生产商REC尽管已经从欧盟创新基金获得大规模项目的资金支持，仍然决定取消在法国建造4 GW异质结太阳能组件工厂的计划。

显然，和实现光伏制造回流这个长远目标比起来，欧盟面临的更紧迫的任务是如何阻止光伏制造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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