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巴甜到底致不致癌？中国工程院院士解读（图）

近日，世界卫生组织官网发布了两份关于阿斯巴甜对健康影响的评估报告—— 一份来自国际癌症研究机构（IARC），另一份来自世界卫生组织和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食品添加剂联合专家委员会（JECFA）。

其中，IARC援引对人类致癌性的“有限证据”，将阿斯巴甜归为可能对人类致癌之列（第2B组）；JECFA则重申阿斯巴甜作为食品添加剂可以安全使用，但每日允许摄入量为每人每天每公斤体重40毫克。

阿斯巴甜是一种人造甜味剂，广泛用于各种食品和饮料制品等，包括碳酸饮料、口香糖、冰淇淋、酸奶、早餐谷物、牙膏、止咳药水和维生素咀嚼片等。

阿斯巴甜对健康的影响，数十年来争议不断。今年5月，世界卫生组织发布了一份关于非糖甜味剂的新指南，建议不要使用阿斯巴甜、安赛蜜、糖精等甜味剂来控制体重或降低非传染性疾病风险。这立刻引发了公众的极大关注。

近日，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食品安全风险评估中心总顾问陈君石接受《中国科学报》独家专访。他表示，不能将“可能对人类致癌”解释为“吃了会致癌”。其实，两份报告对于阿斯巴甜致癌性证据的评价是一致的，那就是从人群研究和动物试验以及机理研究得到的证据是有限的或不具说服力的。

《中国科学报》：请您介绍一下发布报告的这两家机构，以及它们的职责和任务。

陈君石：IARC是世界卫生组织下属的一个专业研究机构。JECFA是联合国粮农组织和世界卫生组织共同建立的一个从事食品添加剂风险评估的国际专家委员会。

位于法国里昂的IARC是一个纯业务技术机构，不涉及风险管理。例如，规定食品中能否使用阿斯巴甜这种添加剂，就属于风险管理问题，与该机构无关。它只是根据科学信息来评估各种物质致癌的可能性，并按等级进行划分，如1A、2B等。这是IARC第一次评估阿斯巴甜。

而JECFA是一个从事食品添加剂风险评估的国际专家委员会，评估食品添加剂用于食品是否安全、最多吃多少是安全的、人们通过食品和饮料实际吃了多少添加剂等。其评估结果是食品添加剂法典委员会（CCFA）制定国际食品添加剂标准的主要科学依据。

这是JECFA第三次对阿斯巴甜进行评估。根据JECFA过去对阿斯巴甜的评估结果，CCFA认为阿斯巴甜是安全的，可以作为食品添加剂使用，同时规定了允许使用的范围和食品中的最大添加量。

《中国科学报》：IARC的报告将阿斯巴甜归为可能对人类致癌之列，即第2B组。这意味着什么？

陈君石：在IARC的致癌可能性分级系统里，2是指第二级，即从致癌证据方面不是最强的；B是指可能对人类致癌，所以媒体报道的用词是“可能的人类致癌物”，这是准确的。

该如何看待这个结果？这必须跟IARC的任务、职责挂钩。IARC是纯科研机构，没有管理职能。

我要强调的是，世界卫生组织表示，IARC根据人类癌症，特别是对肝细胞癌这种肝癌方面的有限证据，将阿斯巴甜归类为可能对人类致癌的第2B组。因为在人和实验动物中发现的致癌证据有限，与导致癌症的可能机理有关的证据同样有限。

这里面有3个“有限”，也就是说，阿斯巴甜致癌的证据是有限的。所以，不要光看其“可能对人类致癌”，就认为是致癌物。实际上，致癌物有很多，即便它们对动物致癌也并不一定对人类致癌。

《中国科学报》：如何理解“有限证据”？

陈君石：首先要看IARC对致癌物分类中的第一类是什么。一类致癌物质是指有充分依据的物质，如酒精。我们喝的任何酒，包括啤酒、葡萄酒、白酒，在IARC的评估报告中都属于1A，即是有充分证据的致癌物。而“有限”的2B类包括之前曾经被热炒的红肉。

所以，我们要认识到，这仅仅是一份依据现有证据作出的阿斯巴甜致癌可能性的报告，并不能以此判定阿斯巴甜用作食品添加剂是安全的还是不安全的，因为这不是IARC的职责。

《中国科学报》：您如何看待JECFA的报告内容？

陈君石：JECFA的结论是，阿斯巴甜对动物和人的致癌性证据不具说服力，或者说是不可信的。

食品添加剂的安全性不能脱离剂量。JECFA重申了它在上一次评估报告中提到的安全剂量，这次的报告没有任何改变，即每人每天每公斤体重40毫克，相当于最高允许摄入量，这是一个权威的官方结论。

而且，JECFA特别清楚地说明，自上次评估到这次评估之间，全世界发表了相当一部分科学数据，还有一些没有公开发表的来自企业的研究数据，都被最新报告采纳了，得到的新结论跟原来一样。

世界卫生组织在其发布的新闻稿中进一步解释了上述安全剂量的意思——假设没有其他方面的食物摄入，以一罐含有200或300毫克阿斯巴甜的饮料为例，一位体重70公斤的成人每天要饮用9~14罐以上才会超过每日允许的摄入量。

JECFA报告认为，阿斯巴甜作为食品添加剂，只要不超过这个量就是安全的。

我要重申一下，从来没有一样东西是绝对安全的，可以随便吃。所谓安全和不安全，一定跟量有关，脱离了量来谈安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我必须补充一点，这两份报告对于阿斯巴甜致癌性的结果是一致的，没有矛盾，尽管在文字表述上有所不同。可能有人觉得，一个是“人的可能致癌物”，另一个是“不具说服力”，两者互相矛盾。但其实“人的可能致癌物”的依据是有限的，与“不具说服力”没有根本性区别。

《中国科学报》：那么对于这两份报告，管理者该如何采用？

陈君石：IARC跟管理没有关系，没有国家会根据它的报告来规定允许或不允许使用阿斯巴甜。而JECFA的评估结果则是为了给管理部门制定标准用的。

所以，从食品安全角度出发，这两份报告都具有参考价值。但是，如果要讨论中国是否允许继续使用阿斯巴甜，应该参考JECFA的报告。

另外，世界卫生组织强调，这两份报告的最后都提出需要开展更多研究，在现有队列中进行更长时间的随访并重复开展饮食问卷调查；需要开展随机对照试验，包括与胰岛素调节、代谢综合征和糖尿病相关的机理途径的研究，特别是与致癌性相关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