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女儿被前桌霸凌后,对方说:“这是为了锻炼你抗压能力”(组图)
今天这篇故事,我们所有看完的人,第一反应都是“愤怒”。
有个女孩在校园中被欺凌,直到内心崩溃之前的一天,她的家人都没发现太大的异样。
而被家长拜托来解决此事的律师李不疑,也差点把它错认成孩子之间的玩闹——
女孩虽说自己被前桌欺负了,但她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被辱骂的证据。
她能说出来的更像一些“小事”:被对方踩着椅子系鞋带,被用卷子砸脸,有时候考砸了,还被对方嘲笑,“你怎么这么垃圾?”
被这些事折磨了整整两年的她,患上抑郁症,甚至会伤害自己。
而李不疑越是了解这个女孩经历的,越觉得,她的崩溃,不只是那么简单。
当孩子们出现异样的时候,我们该如何透过粗浅的表象,看到真正最困扰她们的事儿。
也许这个故事是一种答案。
作者 | 陈拙老友记
来源 | 天才捕手计划
ID | storyhunting
2023年7月,中考出成绩没多久,我的一位委托人来到律所。
他在体制内做宣传工作,我们管他叫马老师。
此前四年,我们一直在办他妻子的刑事案件,和他打交道不少。
前不久,这个案子的二审结果出来,我们以为他这次找来,又是为了妻子的事。
没想到他开口却说,他女儿中考考砸了,比预期低了100多分,现在一提到考试就崩溃。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初中时遭受的校园霸凌。
马老师说,“作为妈妈的辩护律师,拜托你们也帮女儿讨回公道。”
我半信半疑地接下了这个请求。说实话,作为律师,我能做的非常有限。
但在拼凑事实的过程里,我发现这不仅是个孩子被霸凌的故事,它比我想得更复杂。
2023年初,马老师来找我的半年多以前,他发现女儿茜美的成绩突然退步了。
茜美当时正在读初三,上半学期的区统考,她就考砸了,排在2500名开外。
那时马老师以为,女儿只是刚生完病没多久,等身体好了,成绩也就好了。
可初三下半学期,茜美又接连几次考砸。同时期,校队教练也给马老师打了电话,说孩子最近频繁缺练。
马老师才终于意识到,女儿不对劲。
他不敢直接问,只敢趁女儿回家时偷偷观察。
有天,茜美回家时眼睛红红的,马老师心里一惊。他试探道,“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茜美说,然后一整晚都没出卧室。
再三纠结之下,马老师偷看了女儿的日记本。日记中,茜美提到一个同班男生。
“我问他把值日工具放在哪儿了,他居然说,要把垃圾桶扣在我头上,把扫帚捅我嘴里。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马老师好像找到了茜美考试失利的原因,她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时,他接到了女儿班主任的电话。
茜美在学校出事了。
马老师冲进办公室时,茜美已经哭得脸色发紫。另一侧,站着一个穿校服的男孩和他的父亲。
马老师冲到茜美身边,确认孩子没受伤后,他把茜美拽到男孩面前,说,“你欺负她了?”语气仿佛要吃人。
班主任赶忙拦下了马老师,解释前因后果。
这个男孩叫李青,初二以来,他和茜美一直坐前后桌。
刚开始,李青总是找茜美借东西,后来李青以为关系熟了,经常私自翻茜美的桌兜。
有时前后排传作业,李青也会没轻没重地扔到茜美桌上,还会砸到她的脸。
茜美从来没和大人说过这些,直到今天她突然情绪崩溃,整件事情才被老师察觉。
听班主任描述,这就是同学之间的小矛盾,男孩和家长也都给茜美道了歉。
那天放学,马老师和女儿回家。
他本想和孩子谈谈心,让茜美倾诉一下委屈,没想到茜美诉说出的痛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一切从初二上半学期,两人成为前后桌开始。
刚开始,正如班主任所说,李青只是找茜美借纸、借订书机。后来,李青就开始欺负茜美。
每当老师发下试卷,李青会一把抢过茜美的卷子,分数没他高,他就会用手指着茜美说,“你怎么考这么垃圾!”“你太糟糕了!”
再后来,茜美只是经过李青身边,他也会指着她这样说。
“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不要这么说,他还是这样。”
类似的行为还有很多。
上课笔记没记全,李青转身抢走茜美的笔记,记完才还给她。
李青鞋带开了,就踩在茜美的椅子上,系完很得瑟地笑着走开。
小测裁下来的废纸、香蕉皮,李青会直接放到茜美桌兜,有次他甚至把纸团扔到茜美的脸上。
这次茜美反抗成功了,“我拒绝了三四回以后,他没让我再给他扔垃圾了。”
但新的“捉弄”很快就会到来。
那天,茜美发现打印好的政治题答案不见了。她问了李青好几次,是不是他拿走的,李青都否认。
第二天,当消失的政治题答案出现在茜美桌上时,茜美又问李青,“这是不是你拿的?”
李青才说,“是,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是我拿走的。”
茜美沉默了,这次她忍到了极限,和老师说了这件事,李青被班主任叫出了教室。
那天下午,李青找到茜美,说,“我想和你爸爸谈谈,解释一些误会。”
茜美问,“你觉得你对我做的哪些事是误会?”
李青改了口,“我要找你爸爸解释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微不足道的小事”,茜美懵了。她愣了好一会儿,问,“你觉得哪些事情‘微不足道’?”
李青没有回答。
很快,上课铃响了。
茜美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哭得喘不过气,只能举手说身体不舒服,要去洗手间。
路过李青时,她听见他“哼”了一声。
茜美扶着墙走到洗手间,手开始发抖,整个脸都哭紫了。后来是一位女老师在厕所发现了她。老师通报了学校,班主任立刻找来了双方家长。
茜美说,“其实我偷偷哭过很多次,经常觉得生不如死。”
在此之前,她什么也没和父亲说过。
茜美将自己的遭遇整理成了一份情况说明,由马老师提交给了老师。
学校也很重视这件事,给茜美换了座位,找同学核实情况,还叮嘱各科老师多留心茜美的情况。
当时临近中考,但茜美的成绩还在不断下滑。每次考砸,她都会崩溃。
马老师带茜美去看了心理医生,她已经确诊了抑郁症。
最终,学校协调出来的解决方案是,李青和父亲各手写一封道歉信,同时给茜美两万块的赔偿。
说实话,学校的处理算得上公允,即便用上法律手段,这也大概是能让对方付出的最大的代价。
马老师给我看了那两封道歉信。
第一封信的字体比较稚嫩,来自李青:
“其实我已经道过两次歉,但都收效甚微。我现在明白可能不仅因为我的‘玩世不恭’,更多还是我没想清楚自己的问题。
现在我可以完整叙述出这件事情,也可以结合我的经历给你些启发。这些都是真心话,可能会有失偏颇,你就择其善者而从之,不认同的一笑泯之。
我之前也不这样,初中之后,看了越来越多的影视作品,里面都说要冲破‘礼教’束缚,敢想敢干,一往无前。这让我决心专一在学习上,不顾和他人的相处。
最典型的可能是上网课的时候,我们有一些学习交流群,但我觉得它们特别干扰我,于是我退了所有群,天天自己一个人起来学,然后睡觉,基本没跟其他人联系,这就导致我有所偏执。
其实我也很孤独,想要安慰,我的精神出了大问题,真的十分痛苦。但是没什么大不了,我的秘诀是运动,当然也脱不开家人对我的支持和引导,希望对你有帮助。
也正是这件事,让我懂得了要花时间和周遭的人事物相处。可能这样说不够深刻,但我是真的决心改变。
最后真心祝愿你能把每天过好!”
第二封道歉信来自李青的父亲:
“上次见面,时间不长,我们看到你是个好孩子,通情达理,好学上进,体贴家人和他人。你有这么多的优点,我相信你将来一定能够拥有幸福的人生,也一定能闯过眼前的困难和阴霾。
其实,李青初二以来,也经常焦虑、暴躁,这跟学习压力大有直接关系。
步入社会后,压力不会凭空消失,只会纷至沓来。不妨把视野拉得更广阔些,世界有许多光明和美好,也有压力和苦难。
我衷心祝愿你快快好起来,抗住压力,振奋精神,去到理想的高中,加油!”
这两封道歉信,把茜美遭遇的伤害轻描淡写地带过,仿佛在指责她太脆弱,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原谅。
茜美看到这两封信以后,情况更糟糕了。
当时临近中考,茜美每天都在学校自习到很晚才回家。可小测成绩却越来越差,每次考砸她都会崩溃,严重时还会抓挠自己的胳膊。
那段时间,正好是马老师妻子的案子二审阶段。
现在回看我才发现,在茜美临近中考的那几个月里,马老师几乎没有给妻子带过和茜美有关的消息。
茜美中考前,马老师带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4月,内容是“勿念,家里一切都好!”
那时,他早已发现茜美遭受了校园霸凌。
他什么也没有说。
茜美一考砸就崩溃,只是因为校园霸凌吗?
孩子如何面对考试失利,看似很简单,但其实是个和自身、学校,还有家庭都紧密相关的事情。
四年里,我帮马老师给妻子带过几十次话,除了案情,夫妻俩交流最多的内容,都关于女儿茜美。
这是对典型的“女强男弱”式的夫妻。
我的当事人叫冉娜,大专学历,前些年踩上了互联网金融业务的风口,最巅峰的时候还当过公司的CEO,年薪百万。
结果公司暴雷,包括她在内的几个股东都面临巨额的刑事控告,当时为了给受害者还款,她自己贷了100万,现在也还不上了。
即便冉娜已经入狱,她依然像家庭的主心骨,操心家里的大小事。
在女儿教育这件事上,她也像是这个家的领导,下达命令,马老师向她汇报。
冉娜刚出事那年,茜美还在读小学六年级,那是她最操心的一年,事无巨细安排女儿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长时间见不到女儿了,就托我们嘱咐马老师,“让婶婶去家里一趟,教茜美生理常识。如果她来例假了告诉我。”
还特意让我划重点叮嘱马老师,“女儿已经进入青春期,千万提醒她注意安全,避免和男性单独相处,不要让任何人触碰她的身体。”
那时冉娜除了刑事指控,还背上了100万的负债。但她依然希望即便自己缺席,女儿也能有一个健康成长的童年,她叮嘱马老师:
“茜美月底过生日,给她开一个存折,养成储蓄习惯。”“记得带她去照生日照。”
当然,她说的最多的,还是孩子的教育。
“给茜美买书,杰克伦敦《野性的呼唤》,中英两版,先读中文后读英文,我也在读,以后按此方法读书。写信给我讲读后感。”
每次会见,关于茜美的内容,我都会记整整一张A4纸。
转达给马老师之后,他会一五一十告诉我茜美的近况。
小升初的时候,茜美考上了重点初中,初一成绩也不错,班级中上水平,还加入了校队。
“茜美已成为校队正式队员,每周训练10个小时,现在身高173厘米,期末体育成绩是满分。”
“每门课都在班上考过多次第一,就是保持上还有点差,没有全力以赴去学,我也没有施压,潜力还是有的。”
茜美读初中的第一年,冉娜的案子频频碰壁,我们给她做了三次取保候审都没成功,案子的审计报告也一直没出来,这也意味着涉案金额也许超出我们的想象。
女儿的好消息,是这对夫妻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但马老师一直没有告诉过茜美,母亲到底怎么了。
冉娜曾跟我交代,茜美性格敏感,人又聪明,如果她短期出不来,要让马老师告诉茜美真实情况,免得她多想。
但马老师担心影响茜美学习,从来没说过。
可茜美怎么会对家庭的变故,完全无知无觉呢。
父亲不说,她也从来不问,四年时间里,这个家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如今想来,我们真的忽视了太多。
女儿升初二那年,是两口子最艰难的一年。
马老师为案子托遍“关系”,却没人愿意施以援手。一审开了三次庭,公司股东们都在往我的当事人身上甩锅。女儿初二下半学期时,银行还因为他们没有还贷款,提起了民事诉讼。
而那一年,这对夫妻依然在女儿面前,营造出一切如常的氛围。
茜美生日在9月,冉娜安排,“照相馆还有一年的没照,别等我了,你带孩子去照吧。”
她每个月会给女儿布置新的读书任务,都是《百年孤独》《安娜卡列尼娜》这种大部头书籍,还让茜美收集关于秋天的古诗词,给她写信讲校园生活。
那时我总为冉娜的要求感到头大,现在的孩子未免太辛苦了,但茜美总能按时完成。每次会见前,马老师都会给我带来厚厚一沓读书笔记。
女儿读初二以来,马老师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茜美长到了1米75,“现在懂事多了,学习很主动。”还当上了第一批团员,每个班只有两个名额。
即将升初三时,夫妻俩的对话重点更是茜美的学习。
冉娜专门给女儿写了一封信:
“我最爱的小茜茜,我特别想你,你也一定很想我、担心我。
听说你们一直在家上网课,你一定觉得很无聊,但也说明你没有好好学习,所以才会无聊。
我推荐你看的书和杂志看了嘛?许多武器的发明灵感都来源于科幻小说,我原来给你推荐的《海底两万里》,潜艇就是从这本小说中得到灵感的。也让你爸爸多给你讲讲历史故事。
我想和你有个约定,等你背会下面这些古文,就能见到妈妈了:
1、从诗经中选100首你喜欢的;
2、庄子30篇;
3、道德经(我用了一个月才背下来)
还有一年就中考了,你想考什么高中?希望你写信告诉我。”
之后不久,马老师带来消息,
“茜美已考完试,这次是区统考,考生7500多人,排名在2500名左右,考前阳了,状态不好,正常情况下应当会考得更好一些。”
而这正是他发现茜美被校园霸凌的开始。
茜美升初二以来,这对夫妻过得无比艰难。
妻子进了看守所,马老师还因此受牵连,年底晋升失败,被调到一个养老的闲职。
这些他们都没让女儿知道。
也是这段时间,茜美忍受着李青的欺负,她持续被语言暴力“你怎么这么垃圾!”被纸团砸到脸上,被抢走笔记,被藏起作业答案。
同样的,她也什么没让父母知道。
她只在情况陈述里写,“其实我偷偷哭过很多次,经常觉得生不如死。”
也许家庭的压力,早在不知不觉中,落到了茜美身上。
即便她内心已经很崩溃了,但她依然会满足父母的期待,维持这个家庭的平衡,努力扮演一个优秀的女儿。
茜美中考结束时,冉娜二审结果也快出来了。
我最后一次会见冉娜时,马老师托我带的话是,“茜美已参加完中考,感觉考得还可以,7月9号出成绩。现在和奶奶回老家了。等侄子游学回来后,找他玩去。”
很快,冉娜二审结果出来,维持原判。
这并不算一个好的结果。但也没有更多争取的可能了。
我们再得到茜美的消息,便是她中考考砸,比预期低了100多分。反倒是李青凭科技特长生的身份,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上高中前,茜美也许是接受不了巨大的落差,频繁崩溃。
每次茜美情绪发作的时候,马老师都会给我发来信息,问我有没有进展。每次我都很惭愧,因为在法律层面,我基本没有可以提供的帮助了。
我专门拿茜美的事情,去问了一位学心理学的朋友。她说,茜美和李青不在同一所学校倒是件好事,茜美远离了刺激源,就会减少情绪崩溃的发作频率。
但茜美却没有好转的迹象。
我隐隐觉得,也许真的能帮到茜美的,不仅仅是惩罚李青。
有时问题可能不仅仅出现在学校里。
我读初中时,也遇到过一个像茜美一样的女孩。
她很想和班里几个很风云的同学做朋友,于是买假名牌打扮自己,然后惹来许多嘲笑,说她爱慕虚荣。班里同学都开始孤立她,收作业时故意漏过她,还往她的桌兜里扔垃圾。
我小时候武侠片看多了,特别为她打抱不平。所以不管干什么,做化学实验也好,体育课打羽毛球也好,没有人和她一起,我就永远跟她一组。
可她还是突然有一天,就没再来上学了。老师说她得了抑郁症,一听到学校,就会发出尖锐的哭喊声。
这件事在我心里压了很久,我一直觉得,如果我再多关心她一点,也许她就不会这样。
知晓了茜美的故事以后,我的愧疚少了一些。
我的初中同学家境很好,但家教严格,爸妈不许她讲脏话,怕她攀比,也不会给她很多零花钱,只许她穿统一发的校服和最朴素的鞋子。
也许是因为青春期的叛逆,在爸妈面前她装作很嗲的乖乖女。而为了靠近班里比较风云的几个同学,她会装作粗鲁地学他们的国骂,只不过骂得也字正腔圆。
后来这也成为了她被嘲笑的理由之一,班上同学都觉得她“装”。
也许她的处境,并不仅仅是我能改变的。还有更多学校之外的原因,我无法看到。
另一位学心理的朋友告诉我,无论在家庭还是学校,茜美都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了。
母亲消失了,而她只能得到模棱两可的事实,也许这在她心里也意味着,她在家里的位置没那么重要。
她遭遇了痛苦,可得到的只是学习、考试上的指令,于是诉说真实的感受,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茜美在情况陈述里写,
“我一直抱着包容的心态,面对李青做的这些事情。其实每次被他伤害过后我都特别难受,有时候我很绝望。
但我一直没有跟老师和我爸爸说什么,因为怕我爸爸担心。”
父母也许是出于爱,把一切都瞒着茜美。
可到头来,他们也会得到同样的回应。
这对夫妻是最爱茜美的人,可也是因为不会爱,无形中给茜美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茜美中考完的那年暑假,马老师请了年假带女儿旅游。
绝大部分时间,父女俩都在享受旅途,只是马老师还是会忍不住在在登高望远时,考一考茜美,能背出几首古诗来描述这个场景。
茜美很乖巧,她只会按要求背出古诗,然后问父亲“对不对”或者“够不够”。
马老师说,茜美的乖巧常让他后悔。他改不掉不时检查孩子学习的习惯,用聊天的方式给孩子灌输知识,也是夫妻俩一直以来的共识。
但他现在觉得,学习好坏已经不重要了,关键在于女儿快不快乐。
只有一个时刻,茜美好像是完全放松的。
爬山的时候,茜美一路小跑,到半山腰回头喊他,“爸爸,快来这里,风好舒服!”马老师跟不上茜美,只能气喘吁吁地喊着“来了!”
讲述的时候,马老师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也许,当父母不再假装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大人,也不再要求茜美必须成为优秀小孩,茜美才会真正恢复过来。
这才是真正的解绑。
不久之后,冉娜的案子判了下来,她由看守所转到了监狱。
马老师决定告诉茜美关于妈妈的真相,带她去监狱见了妈妈。
那次见面,冉娜没有提任何要求,她只是鼓励茜美,“你看妈妈现在在监狱里,但妈妈也没有灰心,等我出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呢!你也是,一次考不好没关系,还有高中三年可以努力对不对?”
茜美读高中之后,马老师定期带她去做心理咨询,去监狱里见妈妈。这对夫妻已经达成了默契,他们只字不提茜美的成绩,只听她讲在高中里有意思的事。
茜美加入了高中的校队,还带高中第一次进了市级比赛。最后虽然没有拿到名次,但学校升旗仪式上还是表扬了她们。
后来我看到,茜美高中的公众号上,有一篇讲消防演习进校园的文章,茜美是参加互动的班级代表。
那天,消防员把水枪交到了茜美手上,她被灌满水的水枪重量压得往后一个踉跄,好几个同学立马上前,有人扶住了她的后背,有人托住水管。
她回头看了一眼扶她的同学,忽然间听到,“看!彩虹!”
水枪中的高压水柱喷洒出来,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浅浅的彩虹,茜美回头的时候,彩虹就在自己面前。
照片里个子高高的大姑娘,笑得很开心。
像是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在和李不疑一起记录这篇故事时,我在网上查到了一个数据——
有人调查了深圳一所中学的2000多名学生,发现有47.1%的孩子被欺负过。
还有研究者总结,和那些父母健全、家庭幸福的孩子相比,生活在单亲和留守家庭,被欺负的概率更高。
李不疑告诉我,她记录这个故事,并不是为了苛责孩子们的父母,即便再完美的爸妈,也并不能杜绝孩子遇到坏人。
她更希望和大家分享的是,自己在这次事件中得到的感悟:
你的坦诚和细腻,是孩子的勇敢与底气。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