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联手“凌迟”，但解决泽连斯基就能停止俄乌战争？（组图）

近期，俄乌战争似乎有了停火希望，却不是乌克兰乐见的走向。

2月24日战争三周年当天，联合国大会先后表决两项决议草案，原本与俄罗斯水火不容的美国，却破天荒分别投下弃权与反对票。

首先是美国自己提出的草案，内容提到哀悼「俄乌冲突」期间的生命损失，重申联合国的主要目的是维护国际和平与安全，和平解决争端，并敦促迅速结束冲突，实现持久和平。草案原本已在大会上获批，但欧洲国家认为内容应提及俄罗斯全面侵略乌克兰，以及需要在符合联合国宪章下达至长久和平，同时需要尊重乌克兰领土完整。于是草案在修订后再度表决，并以93票赞成、8票反对、73票弃权获得通过，只是美国作为提案方却不认同欧洲的修正，结果自己投下弃权票。

接著是由乌克兰提出、获欧洲支持，题为《推进实现乌克兰全面、公正和持久和平》的决议草案，内容涉及谴责俄罗斯的侵略行为，要求俄罗斯立即撤军，并且重申对于乌克兰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支持。最后决议以93票赞成、18票反对、65票弃权获得通过，中国投下弃权票，但美国、俄罗斯、以色列、朝鲜、白罗斯、匈牙利等都投反对票。

2024年9月27日，美国总统候选人、前总统特朗普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纽约市特朗普大厦会面。（Reuters）

显然，美国作法反映了近期与欧洲的疏离，以及同俄罗斯立场的日渐靠近，而这两次投票并不是孤例。

众所周知，在强迫乌克兰「土地换和平」同时，特朗普（Donald Trump）也施压乌克兰接受「矿产换美援」。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sky）此前就曾曝光美方要求：乌克兰交出50%的矿产资源，美国却不提供对乌安全保障；美国前财政部长萨默斯（Lawrence Summers）也为此批评特朗普：「提出一项类似凡尔赛的协议，不是强加给侵略者，而是强加给侵略的受害者。」

倒是普京（Vladimir Putin）对于协议反映积极，并在24日当天公开表示，俄罗斯愿与美欧展开稀土金属开发的合作，包括在「新地区」（目前由俄罗斯控制的乌克兰领土）。目前最新消息传出，美乌已就矿产协议草案达成共识，泽连斯基将于28日前往华府签署协议。

虽说停火协议尚未底定，但从「领土换和平」到「矿产换美援」，乌克兰的美俄共管机制正在成形，即便这对乌克兰来说形同凌迟，大国政治却向来不以小国意志为依归，同样风雨飘摇的还有泽连斯基的政治生命。

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又译特朗普）继续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ksyy）「隔空交火」。特朗普2月19日在其社交平台撰文指泽连斯基是「一位没有选举的独裁者」，并指「泽连斯基最好尽快行动，不然连所属的国家都会不复存在。」（truthsocial@realDonaldTrump）

表面看来，泽连斯基任期似乎与无关战局发展，但从现实来看，这取决于各方谈判进展。

在美俄接触开始后，西方媒体便持续传递一个隐形议程－－乌克兰举行大选是推进和谈的关键，相关叙事包括：特朗普和普京都认为乌克兰现任总统连任的可能性很低、特朗普准备接受任何选举结果、普京认为泽连斯基再次当选的可能性不大、各方正在讨论在停火后举行大选进而签署和平协议。

从这些叙事看来，美俄似乎不只在开发矿产上存在合作空间，也在除掉泽连斯基上有志一同，停战进程也因此浮现了初步的三阶段雏形：停火—选举—新政府签署和平协议。

在特朗普主导下，这种作法也不是不能想像。一来，败军之将不足以言勇，泽连斯基与稀土金属相比，价值几何可以想见；二来，有鉴于泽连斯基与民主党的拜登（Joe Biden）政府曾经密切合作，特朗普也不太可能对泽连斯基怀抱热烈情感；三来，如果克里姆林宫未来就乌克兰问题达成协议的条件之一，是泽连斯基必须离开总统之位，急于促成停火的特朗普当然可以接受，甚至可能认为这不算什么代价。

有趣的是，就连乌克兰媒体都回应了「停火—选举—新政府签署和平协议」的相关规划，只不过是以反对立场点出问题，认为这一方案存在盲点：无法确保乌克兰大选后成立的新政府会同意签署和平协议，即使华盛顿和莫斯科已在大选前达成一致，如果新政府拒绝继承前朝方案，俄乌之间将只有停火现实、而没有和平条约。

图为2025年2月7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接受路透社访问时，展示一幅关于当地战略资源及目标的地图。（Reuters）

当然，这一主张有些站不住脚，因为综观当前乌克兰政坛，可能与泽连斯基竞争的有力对手，似乎都持「主和」立场，包括前乌克兰武装部队总司令、乌克兰驻英国大使瓦列里·扎卢日内（Valery Zaluzhny），以及基辅市长维塔利·克利奇科（Vitali Klitschko），因此大选后会出现强硬派政府的机率应该不高。

但乌克兰媒体的反应，正好体现了泽连斯基当前的国内影响力。这位演员总统在战争开始后后一路扩权、清算政敌、取消大选，目前不只控制乌克兰议会和政府、军队和权力机构，也把控了乌克兰媒体的发言方向，可谓攀升从政以来的权力之巅。

因此无独有偶，人民公仆党议会党团领导人大卫·阿拉哈米亚（Davyd Arakhamia）已经出面捍卫泽连斯基，称选举只会在战时状态取消后6个月举行，「我要再次提醒你们，战时状态期间不可能举行选举」；而乌克兰最高拉达国防委员会成员费奥多尔·韦尼斯拉夫斯基（Fyodor Venislavsky）也宣称，对乌克兰来说，停火不意味著解除战时状态，因为「这不意味著俄罗斯从暂时占领的领土上撤军和撤走各种武器装备」，解除战时状态的时间取决于多种情况，包括俄罗斯撤军、对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和国际谈判的结果。

显然，美俄协调虽要强逼乌克兰让步，泽连斯基却还以国内基础负隅顽抗，希望保住自身政权。

图为2024年6月11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skiy）在德国视察协助培训乌克兰士兵的军事训练区，了解训练乌克兰士兵使用爱国者导弹系统的情况。（Reuters）

而从美俄威逼的态势来看，如果大选非举行不可，摆在泽连斯基面前的共有三个选项。

第一，如西方媒体鼓吹的宣布辞职，为乌克兰政府恢复2024年5月前的合法性迈出第一步。之后将由最高拉达议长斯特凡丘克（Ruslan Stefanchuk）成为代理总统，协助处理停火事务，并交由最高拉达批准，再举行大选。

第二，泽连斯基在谈判期间继续掌权，并由议长代替他签署协议，然后通过最高拉达进行批准，宣布并举行大选。

第三，在不实现停火、战争继续期间举行总统选举。这个方案在技术上和政治上相当复杂，但有助泽连斯基在一定程度上控制选举结果，毕竟战争尚未结束，各种管制措施都有所谓「战时合理性」。

整体来说，泽连斯基的最理想结果，当然是不论有无大选，自己都能继续执政；只是从现实来看，乌克兰当前政府的命运，恐怕更多取决于前线与国际局势，而在前线持续败退的情况下，引入抗衡美俄的力量，或许就成了拯救泽连斯基的浮木。

图为2025年2月24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sky）主持「支持乌克兰国际会议」的记者会，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主席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及多国领导人出席。（Reuters）

例如中国。从泽连斯基近期发言来看，这位战时总统似乎想以自然资源、基础设施吸引中国入场，协助劝说普京、抗衡美国。人民公仆党成员马克沁·布占斯基（Maksym Buzhanskyi）甚至表示，「乌克兰应该向中国提议签订一份有安全保障的矿产协议，然后将中国的条件与美国人提出的条件进行比较」。当然，这更大程度取决于北京的战略需求，只是从泽连斯基已经计划赴美签署矿产协议的新发展来看，前述提议似乎已经没有实现希望。

另外就是欧洲，尤其是争取欧洲派出武装部队赴乌维和。慕尼黑安全会议后、美俄于沙特会谈前夕，法国、德国、意大利、波兰、西班牙、荷兰、丹麦、英国、欧盟委员会主席和欧洲理事会主席以及北约秘书长就在巴黎召开一次紧急会议。但根据媒体报道，各国未能就欧洲安全达成共识，也未能为乌克兰战后保障提出计划，而是在相互争吵后，重申了帮助乌克兰和增加国防开支的陈腔滥调。

有英媒更是揭露，欧洲在出兵乌克兰问题上存在严重分歧。德国、意大利、波兰和西班牙表示不愿向乌克兰派遣维和部队；英国提议向乌克兰派遣一支欧洲部队，法国则提议在未来接触线后方部署类似的欧洲军队。德国总理朔尔茨（Olaf Scholz）事后缓颊，因为战争仍在继续，关于部署部队的讨论「非常不恰当」。无论如何，泽连斯基想通过欧洲制衡美国，似乎火候未到。

2025年2月1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致电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后，在其社交媒体帐户撰文谈到两人的谈话内容。（truthsocial@@realDonaldTrump）

不过即便美俄成功解决泽连斯基，乌克兰举行大选本身，其实也不过是俄乌停火谈判的一环。当前停火谈判共有三个关键矛盾点：第一，被俄罗斯占领的乌克兰领土归属安排；第二，乌克兰未来与北约、欧美各国的双边互动如何规范，尤其是军事互动；第三，乌克兰未来军事力量还能留存多少。

而在俄罗斯描述的理想情境中，三个矛盾点都有各自解方：占领地方面，乌克兰不仅要承认俄罗斯对其约19%领土的占领，更要放弃俄方宣称属于自己、却并未完全控制的领土；北约方面，乌克兰宣誓永不加入北约、成为中立国家，北约放弃扩张；乌克兰军力方面，不只需要裁军，还要限制军备的打击能力与射程。

平心而论，这些理想解方都有不小的现实难度，或许更多是莫斯科用来虚张声势、讨价还价的筹码，但这也揭示解决乌克兰危机之不易；与这些矛盾相比，推动乌克兰大选、解决泽连斯基，或许更多是双方尝试协作的某种预演或练习，也是难度较低的小支线，却不意味成功了就多出通往停火、甚至和平协议的新捷径。

当然，泽连斯基既已决定赴美签署矿产协议，或许能藉著对美示好，再为自己争取一些豁免期，直到被逼入不得不举行大选的境地。而相较泽连斯基已成俎上之肉，在美俄协调结果出炉前，俄乌停火乃至和平，都还是遥不可及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