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盘原味大肠,只是宝藏综艺的冰山一角
春节期间,有这么一条视频,比所有春节档电影热度都高,比《狂飙》还要火,论爆笑程度,更是让近年来的春晚语言类节目无法企及。
你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自信满满的小胖,原汁原味的大肠,面露难色的评委,短短几十秒的视频,你不需要知道前因后果,就能迅速入戏,被强大的戏剧张力戳中笑点或是爽点。
我把这条视频反复观看了多次,百看不厌,总能找到新的笑点。
不管是小胖还是评委,他们说过的每句话都值得细品,脸上的每个表情都在平静中蕴藏着风浪。
视频来源于十年前的古早综艺《顶级厨师》,美食选秀,素人厨师参赛。
小胖名叫俞涛,处在被淘汰的边缘,在做出这道惊艳世人的九转大肠之前,已经用一道西瓜羹展现过自己化腐朽为神奇的天赋。
而这一次,比赛选用的食材既然是暗藏玄机的大肠,评委们在试吃时也自然会小心提防。
视频中,我们看到了选手小胖俞涛和评委老胖曹可凡精彩的博弈。
曹可凡先做试探,问俞涛自己尝过没有。
老谋深算的曹可凡以做访谈节目闻名,阅人无数的他以常理推断,俞涛纵然想害人,也绝不会害己。
俞涛的回答滴水不漏,尝了一块。
尝了,但尝的不多。
曹可凡继续试探,反问俞涛,你觉得怎么样?
俞涛没有评价自己的作品,而是介绍了制作的精髓。他说,我去除了大部分肠的腥味,但是我保留了一部分,我觉得保留了一部分肠的味道,才知道你吃的是大肠。
曹可凡心中已经开始忐忑,试图确认对方这样做的动机,给自己找一个不试吃的理由。
他反复问对方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俞涛则战术后仰,肯定地告诉曹可凡,他是故意的。
如果俞涛告诉曹可凡他是不小心保留了大肠的本味,那曹可凡大可以说,他已经知道这道菜出现了严重失误,那么不吃也罢。
但是,既然大肠的原味是俞涛故意保留,那这当然也是这道菜品的一部分,是顶级厨师俞涛的匠心独运,是他烹调风格的完美彰显。
不得不吃,只能硬着头皮去吃。
曹可凡依然谨慎,他小心翼翼地用刀叉挑选了不到指甲盖大小的大肠样本,或许是在想,不谈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
但他的表情很快就告诉我们,真正的毒物,不需要太大的剂量。
这场两个人的战争,以小胖完胜老胖告终。
在更完整的版本中,我们会看到,不光曹可凡,另外两位评委李宗盛和刘一帆也没有幸免,都在记忆中永久珍藏了原味大肠的味道。
作为一档美食类综艺,《顶级厨师》的制作团队当年一定没想到自己会在十多年后因为搞笑而翻红。
当年在首播时就追过这档综艺的观众,也或许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它有多么好笑。
《顶级厨师》当年播出也确实不温不火,比起差不多同时出现的《中国达人秀》,它的热度只能用扑街二字形容,做了两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时至今日,在我们无数次感慨国产综艺变得越来越无聊的时候,大浪淘沙,《顶级厨师》在拥有了全新定位后,这才迎来了迟到的大爆。
这档节目不是原创,和《中国达人秀》、《中国好声音》等节目一样都属于舶来品,买的是欧美综艺《厨艺大师》(Master Chef)的版权,对照英版和美版,从赛制到风格,节目组依样学样,基本上是全盘复制。
只可惜学的太生硬,变得很四不像,连评委们说话都似乎带着翻译腔。
美版有直言选手做的食物像甘地拖鞋的毒舌评委戈登,《顶级厨师》也请来了宝岛名厨刘一帆照猫画虎,于是我们在节目里看到的刘大厨,就成了一个神经质的逼王,时而咆哮时而严肃,时而像传销头子时而像学校领导。
他的名场面很多,我印象最深的一幕,大概是刘一帆对着一位女选手大声 PUA:
我感受不到你对食物中的爱在哪里?!
女选手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感受到了鼓舞,哭着双手合十,开始对洋葱表白:
我非常爱这个洋葱,我知道自己非常爱这个洋葱。
刘一帆也恰到好处地把切碎的洋葱拿到了她的面前,似乎是生怕她眼泪不足。
所有人都看得出,刘一帆手上有功夫,肚子里也有货,但节目组既然让他负责完成抽象表演,他就只能服从安排,大家都明白,他可能性格中有装逼的一面,但表现得如此抽象,多少是角色需要。
视频中的另一位主角主持人曹可凡和乐坛大哥李宗盛,除了作为表情包出现的闪光一瞬,大多数时候都主要起到烘托气氛的作用。
真让他们品评美食,水平多半比不上长得酷似神探狄仁杰的那位网红。
选手方面,英版美版里有各位选手勾心斗角,也有人会时不时语出惊人暴露智商,节目组也让选手们明争暗斗,还找来范湉湉这样的职业选手胡言乱语,负责无厘头。
范湉湉的梗也已经火遍全网。
第一个名场面是她说自己不吃鸭子,是因为朋友得了绝症,我不经展开了奇怪的联想;另一个是,选手易敏动情自述,说自己身体里住了两个人,一个是孩子的妈妈,一个是自己。听到易敏的发言后,范湉湉笃定地判断:
她是有双重人格。
如果你喜欢看美食综艺,我建议你直接找美版来看,但是,如果你偏爱鉴赏奇葩,喜欢欣赏尴尬,热衷于挖掘隐藏在节目深处的笑点,国产版就不能错过了。
毕竟,美版没有大肠王,也没有酒蒙子(第二季里出现的一位发型师,还要调整刘一帆的乔布斯发型),做不出西瓜羹和寂寞乳鸽,也保留不住大肠的原味。
话说回来,为什么《顶级厨师》里会出现 " 九转大肠 " 这样的名场面,为什么一档美食综艺,当年没有因节目本身成功,如今却因搞笑片段翻红?
说到底,关键词是 " 失控 "。
一说到综艺,就会有很多人言必称 " 剧本 ",诚然,无数综艺都有自己的剧本,完全真实的综艺不存在,也没人爱看,我们如果真的喜欢真实,为什么不调些监控来观赏呢?
《顶级厨师》学的是欧美综艺,当然也有剧本,而且剧本还很抓马,刘一帆的抽象表演和范湉湉的胡言乱语是剧本,无数个选手在晋级时刻打感情牌卖惨叠 BUFF 也是剧本,在那个史诗级名场面来临之前,节目组安排三位选手做大肠一定也是剧本。
但剧本落在小胖身上的时候,失控了。
如果你看了那段 " 顶级厨师保留大肠原本的味道 " 的前因后果,你会明白,故事是完整的,小胖已经承受了太多他这个年龄不太能承受的压力,评委们的冷嘲热讽早就让他不堪其扰,为了最后一击他早已在积蓄能量,在天时地利人和的加成之下,他终于有机会完成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小胖在拿到大肠的时候就完成了运筹帷幄,美食综艺,选手做的菜再难吃,评委也得试吃,而他手上的食材,正是得天独厚的大肠。
这是无懈可击的阳谋。
你们要食物本味,我给你们。你们嫌我浪费食材,我连最不该保留的东西都要保留。
在一档到处都是剧本的综艺中,小胖拿到了剧本,也看懂了剧本,但他扔掉了剧本,用实际行动给节目组的剧本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在那之后,曹可凡再碰到卖相诡异的菜品(熔岩蛋糕),学会了极限一换一,邀请对方一起品尝。
李宗盛告别了这个节目,才写出了《山丘》,因为吃完了原味大肠,才算真正越过了山丘。
刘一帆最秃最强,愈挫愈勇,已经默默给自己打气,准备好邂逅更多的奇葩选手。
小胖则深藏功与名,用一声 " 值了 " 给观众强调自己 " 是故意的 ",满满的自豪。
给评委吃原味大肠这件事,本身就带有爽文气质。我们看选秀节目长大,肯定无数次在心里咒骂过毒舌评委,代入选手的视角,就更恨不得喂他们吃原味大肠,但真的有人做到了,就显得太出人意料。
往大了说,这是草根对上层的反杀,往小了说,这是大肠不忘初心的坚守。
这样的综艺节目失控时刻,在当年一定还有许多。
我们如今回看《顶级厨师》这档古早综艺,会发现它充满了笑点,其实是因为那时国内还没有太多做真人秀的经验,一边山寨一边试错,有的桥段能想好点子安排妥当,有的桥段就只能硬着头皮生搬硬套,只能让选手和评委自由发挥了。
那些纯粹依照剧本完成的内容,现在看大部分都相当无聊,左一个单身父亲又一个身患绝症,编故事都总是编得格外老套。
但正是因为制作上的不成熟,又意外地让节目拥有了一点点的自由度,让那些出现在节目里的素人有了 " 失控 " 的可能,这却能够制造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精彩,让日后的网友们津津乐道。
等到国产综艺有了更多的经验,失控的时刻就变得越来越少了,素人大多被明星取代,因为明星更懂得如何把假演绎出真,而不像素人,总是会在真假的界限之间穿帮。
但无聊的节目也越来越多了。
但真正有趣的内容,或许本就存在于真与假的界限之间吧。
END
编辑 / 重案组之虎
商务 / 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