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缠着血肉的「节育环」从妈妈的身体里生拽出来,她却劝女孩把它放进去(组图)
前几天,500w粉丝的大网红虫某发了一条微博,分享了自己戴「节育环」后摘环的经历。
她向几百万粉丝安利自己使用的「小铜环」是“中国最常见”、“最有效”、“最推荐”的避孕方式。
△网红虫某微博截图,安利自己使用的「带铜节育环」
有网友在评论区抨击她不仅用上个世纪的避孕方式“拉踩”了避孕套的有效性,还把「节育环」对女性的伤害用“不会怎么痛”轻轻带过。
那么,这个充满争议的女性避孕工具「节育环」到底还能不能用呢?
在一些年轻人的印象中,“节育环”这个词颇有年代感,与自己的生活不甚相关。
2020年,经过系列节育环相关的主题展览与科普,上一代女性节育环的问题进入公共领域。
年轻女孩们猛然发觉,本以为遥远的金属环,至今仍留在母亲体内,留在曾孕育自己的子宫内。
01
嵌进肉里的节育装置
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递给22岁的语童一个小玻璃瓶:“拿去病理科。”那时候,语童的母亲躺在手术室里,由医生继续帮她完成取节育环的手术。
从妇产科手术室去病理科的路上,语童端详那小玻璃瓶里装着的东西。
瓶底浅浅铺了层白色药水,里面浸泡着的,看起来像是一团带着血丝的息肉。语童猛然领会了那是什么:“这团息肉是从妈妈子宫里刮出来的。”
2021年1月,正值农历腊月,甘肃省天水市处在隆冬之中。
家属不被允许进入手术室。隔着手术室的白墙,语童看不到手术的过程。母亲后来对她讲述了在手术室中感受到的一切。
先是做了消毒,之后,医护人员把阴道扩开,伸进探针确认节育环位置。
之后,医生取出了一个20多厘米长的取环钩,深入她的宫腔。能感受到医生应该小心地尝试变换了几次角度,之后,节育环被取环钩顶部的长圆形卡住,钩离了她的身体。
那是一个两侧带着小巧钩状结构的节育环。
因为在语童母亲体内放置超过18年,节育环的一端已经勾进周围的肌肉组织,与子宫内壁粘连。
避无可避,医生只能硬生生往外拽,那团息肉就是过程中节育环从母亲的子宫里勾下来的。
有调研标明,佩戴节育环的女性绝经超过两年之后,节育环取出时出现困难情况的比例达43.9%,而接受调研的女性中,绝经不满两年的有96.1%顺利完成了节育环取出手术。
若节育环长到肉里,发生“嵌顿”,取出时还有大出血的风险。
节育环需要定期更换,一般是3年或者5年,最长11年,必须从身体里取出来。
而多数女性,直至子宫内的金属制品造成更大的安全隐患后,才明白节育环需要及时取出。
术后,语童陪伴妈妈在休息室小憩。母亲脸上血色尽褪,语童问:“妈,疼吗?”
母亲声音细微,“疼。”
她虚弱得没有力气说话,轻轻握着语童的手,良久后又说,“跟生你的时候差不多疼。”
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医院外人群散去,风在空旷里横冲直撞,母亲裹着帽子手套,在语童的搀扶下小步挪动着。
麻药反应太大,马路边,语童母亲又弯着腰吐了好几次。路灯昏黄,语童看着二人颤巍的影子,头一次冒出“母亲竟然这么瘦小”的想法。
22岁的自己,已经比母亲高很多了。
从医院步行回家,平时不过6分钟路程,母女俩走了20多分钟。
吃过药后,母亲很早就睡了。她拒绝语童一起睡的建议,语童猜,可能是母亲怕忍痛时发出嘤咛打扰到自己休息。
那一晚,语童特意打开母亲和自己的房门,留意着母亲那边的声响。
第二天一早,她去买鸡给母亲炖了红枣鸡汤。再后一天是排骨。手术后整整四天,除了吃饭上厕所,语童母亲几乎没有下过床。
△语童在手术室外等待着母亲
“节育环”这三个字,以一种更激烈的方式,时隔七年后再次闯入小贞一家的生活。
2020年9月10日,江苏宿迁市,在一所幼儿园任园长的小贞母亲,在去教育局送材料的路上出了车祸。
她被一辆高速行驶的电动车撞倒在路旁,当时,只发现擦伤了小腿肚和手臂外侧。小贞母亲爱美,车祸发生后,她最担心身上的擦伤会不会留疤,为了安慰母亲,小贞还特地买了祛疤产品送给母亲。
一家人都没有料到,这场小小的车祸翻起了一个意外余浪。
车祸后连着好几晚,母亲总觉得腹痛,一直发展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一家人开始担心是撞车伤及了内脏,于是,母亲特地去了趟医院,拍片检查。
诊断结果是“肾盂积水”,专家医生看了片子,告诉母亲,引发肾盂积水的原因还需继续探查,但治疗方案“很可能要把肾摘除一个”。
现在想来,小贞觉得母亲把恐惧和崩溃藏得很深。回到家后,母亲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不想治了。”但母亲的面容憔悴了下去,第三天,她告诉小贞:“我又是一晚上没睡着。”
两天内做了三次检查,医生问小贞母亲,“你有没有戴过环?”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医生确认,是节育环穿破子宫腔移位到腹腔,划伤了肾脏,造成肾盂积水。
2020年9月30日,小贞母亲右侧腹部开了一道5厘米切口,之后,游走在母亲腹腔内的节育环被医生取出。
小贞母亲术后两天瘦了6斤。麻药过去后,伤口开始撕裂地疼,小贞母亲常常背对着女儿,侧卧着蜷缩在病床上缓解疼痛。
看着母亲的背影,小贞好几次难受得有想哭的冲动。
以前爱运动、每天出门前会细致打扮自己的母亲,如今反差巨大,她脸色灰黄,在忍受疼痛中艰难康复。
02
上辈女性的生育记忆
术后,医生向语童母亲展示了那个放置在她体内近19年的节育环。那是第一次,语童母亲看到它的样式:
一枚缠着铜丝的T型节育环,从体内取出后没有经过清洗,上面还勾连着血丝和肉,静静躺在医生摊开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掌上。
1998年,诞下语童三个月之后,母亲到医院“上环”,领取上环证明。
“所有人都这样,因为生育后要上班必须有上环证,”母亲告诉语童,“所有人都戴,你不戴,才是奇怪的那个人。”
语童母亲有过反复戴、摘节育环的经历。
第一次上环后,由于宫颈形态与节育环形状不适配,造成语童母亲非经期大量出血,腹痛腰痛,母亲不得已取掉了环。
之后,她经历了意外怀孕和强制流产,2002年第二次戴上了节育环。
语童的母亲是一名医护人员,知道节育环的病理基础,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手术过程,也大致知道节育环放置进体内之后发生了什么。
更多女性记忆中,自己当年懵懵懂懂地,就“上环”了。
52岁的敏英就是其中的一员。
敏英自小生长在广西桂林市周边的一个瑶族自治县。1998年11月,她诞下女儿麦琪,不久后她独身一人搭汽车从镇上去了县城“上环”。
在县城,定居在那里的长姐陪同敏英到妇产科医院,戴上了一枚“Y”形节育环。
“一间很小的手术室,有张床。整个过程很快,大概只有两分钟。”这是敏英全部的记忆。
在她所处的时代,医生一般会用消毒好的扩阴器打开阴道,用环钳夹着节育环,把“Y”形节育环送进子宫深处的中央位置。
“不用担心什么,”敏英记得医生一开始这么跟她说,而后补充道,“也看体质,刚上完可能会发炎。”
就这样,不消5分钟,敏英做完了手术,取了一张盖章的上环证,离开了医院。
“作为一个女人,难免有这样那样的小病小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敏英说。
在旁人眼中,敏英做事利索,许多人形容她行事“风风火火”。作为小学语文教师,敏英每天七点半就到学校,上课、处理班级各种杂事,有时几乎一整天都站着。
诞生在双职工家庭,麦琪上幼儿园前没有长辈能留在家带她,敏英就带着她一起去学校上班。
敏英上课时,麦琪就在教室门口听着母亲的声音独自玩耍。中午休息,敏英还要带着女儿赶回家,给孩子和丈夫做饭。
“妈妈没有应付过任何一顿饭。我们家每一餐基本都是三、四盘菜。”麦琪说。
△年轻时的敏英与幼年时的麦琪
但女儿麦琪知道,母亲每天都不舒服。记忆中,家里的药箱里数量最多的是各类治疗妇科病的药。“好像一直是这样。”麦琪说。
金刚藤,英花片,桂枝茯苓丸,这些药名麦琪早已无比熟悉,戴节育环的副反应像一条尾巴跟在母亲的身后,让她拧着眉头,让她疲惫疼痛。
“以前那个时候,上环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敏英说。
遗憾的是,在当时,这类手术的术后随访也很少得到应有的重视。很少有医生会直接指导这类手术的术后随访。许多警告信号,需要女人们通过身体的痛感去琢磨,一些妇女由于没有被告知相关知识,因而被妇科病缠身,却从未察觉与节育环有关。
术后,敏英开始感到小腹坠痛,随之而来,她发现没有来月经的时候下体也会出血,有时渗出几滴血后就停止了,有时这种不规律的出血则像真正的经血一样多。
腰酸背痛日渐严重,到最后只要凳子稍微硬一些,她坐上去都十分煎熬。
22年来,敏英常常因为这些异常而去医院检查,得到的诊断结果是各种各样的“炎症”,盆腔炎,阴道炎,宫颈炎,医生开的,也都是各种各样的消炎药。
敏英从没想过,伴随自己20余年的妇科病可能与节育环有关。
作为一种置入子宫腔内的避孕装置,节育环通过造成子宫的无菌性炎症,使胚胎无法正常着床受孕达到避孕目的。节育器时刻刺激着子宫内膜,女人们完全适应炎性反应,大约需要三个月。
多次寻医未果后,就连敏英自己,都遗忘了身体里那个小小的金属圈。
这始终是一种无法被说出口的病痛。丈夫无法理解,又不至于向孩子诉苦,一些女性就这样硬捱着。
身为一名护士,语童母亲说,同科室的同事们聚在一起也少聊起节育环。关于节育环的全部知识,她是偷偷问妇产科的同事才了解的。
“即使是医生护士,也不是那么重视节育环。有的人是下意识逃避,有的人是真的忘记了。”母亲告诉语童。
03
理解了母亲的不适
听母亲描述的取环过程,语童脑中冒出了“可怖”二字。
她小的时候听说过“节育环”。“既然是按要求大部分女人生育后要戴的东西,那它肯定不会对女性身体造成伤害。”
那时候,语童离生育这件事还很远,没有动机深入理解它的原理和作用机制,合情理地笃定这种被批准大范围使用的器械一定不会带来痛苦。
直到2020年,她在网上偶然刷到一位女性健康博主发微博提及:“有的节育环会移位造成子宫穿孔,有的环深嵌进子宫腔……”语童第一次领会到,在确保基本安全性之外,节育环原来还带给了佩戴它的女性带来了疼痛。
同年,语童从网络上看到了艺术家周雯静的展览《女人系列·节育环》。
展览收集了300个现实生活中被使用过的铜质节育环,把它们整齐排列,嵌在一块蓝丝绒墙面上展出。乍看之下,它们精致美丽,在灯光下熠熠闪光,但知道它们的作用后,这些展品就透出残忍的意味。
“形态各异的节育环背后,是一个个真实具体的女人。”语童说,她想到自己的妈妈,只觉心疼。
△周雯静作品《女人系列·节育环》
语童的经历,代表了许多生于90年代末的女孩认识节育环的过程。
她们的生活中原本不存在与“节育环”强相关的语境,通过科普或《女人系列·节育环》这类艺术展览,她们得知了母亲与一枚小小的节育装置的渊源。
其中一部分人和语童一样,鼓励并陪伴母亲到医院取出超期使用的金属节育器,一些节育环放置时间甚至超过了使用年限十多年。
母亲渐渐恢复的过程中,小贞第一次与母亲正式地聊起“节育环”。
2008年,小贞母亲在家附近小区的简易小诊所,偷偷取掉了节育环。那是一间藏在住宅区车库角落里的诊所,狭小的空间塞满了各种医用器械。
“有阿姨们进进出出,她们脸上都是不开心的样子。”小贞这样描述那时候看到的诊所。
那时候,小贞问过母亲什么是“环”。
母亲含含糊糊地回答:“它在妈妈肚子里。肚子里有环就不能给你生弟弟妹妹啦。”
这构成了小贞对“环”的最初印象:“肚子里有个小圆环,听起来很好玩。像是妈妈的玩具。”
麦琪也是通过互联网上的讨论,知道了母亲与节育环的关联。2020年11月5日,麦琪无意中看到一位女性健康博主开的一个话题,“带妈妈取环”。
“我妈妈以前就取出来过,听说直接从肉里往出拽。妈妈肚子难受了好久。”
“我让我妈妈去取,她特别生气,说当时所有人带了,别在这吓人。她和我大吵了一架。”
“妈妈子宫肌瘤,子宫都割了。”
这条微博下有八百多条评论,麦琪一条一条翻看。
“原来有那么多女性上了节育环,原来节育环超过使用年限会有这么大的伤害,原来有很多病都是因为节育环。”回忆当时,她连用了几个“原来”。
一个个“原来如此”,拼凑出麦琪这些年来困惑的答案。
麦琪母亲经常做家务做到一半,就放下手头的活躺在床上休息;
每个星期五学校大扫除结束后,母亲通常都草草吃几口就回卧室躺下了;
母亲常年眉毛都拧着,每次问她怎么了,母亲的回答总是“肚子有点不舒服”。
△麦琪看到的微博
麦琪回忆着,母亲多年的疼痛找到了缘由,她替敏英感到心疼。
整理好情绪后,麦琪给敏英转发了这条微博,本以为母亲会回避或者不当一回事,没想到她立刻打来电话。
那通电话里,麦琪和母亲就节育环的问题聊了很久。“我们以科普为目的在聊天,我能感觉到她的信任。”
麦琪说,那是第一次,母亲对自己说出“节育环”这三个字。
麦琪心想,母亲或许多年来也期待能抛开“这种病不能对别人说”的羞耻感,认真、正式地对人谈论自己的身体疼痛。
一个星期后,11月13日,敏英在县城的妇产科医院,取出了与自己共同生活了22年的节育环。
04
女性身体经验:从私领域到公共情感
小贞在网络上看到过一个帖子:女生剖腹产后肚子上留下一道疤痕,女孩的的丈夫之后在自己肚子上同样的位置,刺了一道一样的疤痕纹身。
小贞觉得感动,跟母亲分享,母亲冷冷回复:“这有什么。一个男人能在你生过孩子后结扎,才是真正的对你好。”
知道了母亲戴环的历史后,小贞终于理解了母亲的回答。
从小,小贞就知道自己的性别可能不让家人满意。
她听母亲说,得知生的是女孩后,父亲愤怒地推倒了停在医院门外的一排自行车。
吃饭时,看电视时,很多个寻常的时刻,爷爷和奶奶会突然失落,继而感伤一句,“要是你是男孩就好了。”
也是长大后,小贞才慢慢开始思索,作为孩子,自己感受到的尚且是长辈的冷漠。而母亲,究竟是承受了怎样的冷眼和委屈,才会那么想要一个男孩呢。
取环后,小贞母亲如愿怀上了一个男孩。
每次在小诊所做完B超检查完后,母亲会雀跃地带小贞在附近摆满摊位的小巷子里大吃一顿。煎饼,炸鸡,糖葫芦,平时不能吃的食物,在那天,母亲都会买给她。
两个月后,孩子意外流产。母亲躲在隔壁县城的亲戚家里住了一个月。回来后不久,上环了。
2013年,母亲再次取掉环,安全生下了第二个女儿后,目前第三次带上了节育环,一直到2020年,才在手术中被取出。
小贞想问母亲,为什么父亲不结扎。想了想,其实自己知道了答案。
“为什么不让我爸结扎?”语童也问过母亲同样的问题。母亲淡淡地说,“人家不愿意。”
母亲说起一位朋友,藏不住艳羡:“我朋友的老公就做了结扎了。我认识的人,只有她家是男的结扎。”
对节育环,语童有强烈的抗拒感。母亲取环手术后,医院里母亲的同事们打趣着对语童说:“结婚生孩子以后,你也要上环的。”
语童义正严辞地告诉他们:“我坚决不会去。”大人们满不在乎地笑了。
“他们可能觉得我还小,等我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我就自愿上环了。”语童猜,语气愤怒地说:“避孕可以让男性结扎,为什么一定要让女性独自承担呢。”
“已经决定了不要孩子,已经能取出来了,为什么不取呢?”语童是在了解节育环的伤害后,软硬兼施地不断劝说母亲取环的。“你不用害怕,我会陪着你。”
或许是为了回应女儿的关心,母亲开始敞开自己,向语童倾诉身体的不适和对手术的恐惧。
有时父亲听到母女俩的谈话,会指责母亲:“好好的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母亲往往会立刻沉默下来,语童则会立刻反驳:“这有什么好避讳的!”
母亲的烦忧,语童终究无法帮她分担更多。有一次,母亲突然轻轻叹气,“要是真取了环,就要采取其他的避孕措施了。”
语童愣住了,心里发酸:“你可以采取其他措施的。”母亲听完只是沉默,语童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相比之下,麦琪对节育环的态度更为平和。“戴环是个非常好的长期避孕方式。相比较多次反复人工流产,戴环对身体的伤害比较小。而且现在节育环的材料,结构都有很大改变,副作用也很小了。”麦琪说,“她并不抗拒在生育后上环。”
时至今日,女性仍是承担避孕责任的主要一方。
尽管女性结扎的后遗症和复通难度都显著高于男性结扎,男性结扎术也早被证明是一种安全且有效的节育手术,但女性结扎的接受程度始终比男性要高。
取出节育环之后,麦琪感觉妈妈敏英最明显的变化是眉头舒展了。“很少见她眉头这么舒展过。”
麦琪说。那些治疗妇科病的药,敏英没有再吃了,它们静静地躺在药箱里,提醒麦琪妈妈曾经历的一切。
回到学校后,同事们关心地问她,“你怎么啦?为什么请假呀。”
敏英大方地说:“我去取节育环了,你们也要早点取啊!”受敏英启发,有两位中年女性也去医院取出了滞留的节育环。
对敏英来说,坦承地说出“节育环”三个字并不轻而易举。
语童的母亲,麦琪的母亲,小贞的母亲,她们职业不同,性格不同,却有相同的缄默。
在与女儿开诚布公地聊起节育环之前,她们从未正视过自己身体内的金属物件。
与女性身体经验相关的种种,无论是例假,子宫,还是子宫内的节育环,潜意识里都被认为是一种私领域的、不可公开分享的经验。
麦琪和语童都形容自己的母亲是个强势的妈妈,另一方面,在取环这件事情上,她们也都清晰地感受到强势母亲对自己的依赖。
第一次,母亲向女儿展开她全部的脆弱,和曾感受到的伤害。
“除了母女关系,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同为女性的友谊存在。”麦琪说。
女儿们觉得心疼,鼓励、劝说着母亲取环,母亲们倾听也倾诉,终于正视自己的身体,从旧日的疼痛中找回身体自主权。
语童至今都在悔恨,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有开车带母亲做取环手术:“天那么冷,一辆车都打不到。她已经那么难受了,我还让她在冷风中走那么久的路。”
她想起路灯之下,母亲的影子萎缩,自己的则那么强壮,立得那么稳。有时,二人的影子依偎又紧紧重叠,语童仿佛感受到与母亲共通的疼痛。
但母亲们记住的,更多是节育环被取出后,身体感受到的轻松。
取环手术前,敏英打了全麻。一场空莽莽的大梦之后,敏英醒来。带着红色血肉的节育环,医生已帮她处理掉。
在她沉睡的20分钟,与自己共生22年的节育环消失得干干净净。敏英说,她从未感觉如此轻盈。
田静后记
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全球使用节育环的人群中,中国女性占一半以上,尤其在上世纪7、80年代达到了高峰期。
这意味着我们这代人的妈妈,甚至是奶奶、姥姥的子宫里或许存在过「节育环」。
科普的缺乏和长辈们的避而不谈,让有关于「节育环」记忆,充满了伤痛与阴影。
实际上,「节育环」发展到现在,已经更新换代很多次,好处其实也有很多:避孕率超高、不用每天口服短效避孕药、性价比高。
目前市面上主要包括:带铜宫内节育器和药物缓释宫内节育器两大类。
▌宫内节育器通过机械性的压迫、子宫收缩时宫内节育器与子宫内膜产生摩擦,以及放置宫内节育器的时候损伤子宫内膜来诱发子宫内膜局部出现炎症反应来抑制受精卵着床。
▌药物缓释宫内节育器,例如最常见的曼月乐宫内节育器,它不断地释放孕激素,使子宫内膜蜕膜化,变得不利于受精卵着床。
从安全角度讲,我会更建议用药物缓释宫内节育器。
如果你有月经量过多、子宫腺肌症、痛经等妇科疾病的话,药物缓释宫内节育器「曼月乐」甚至还有治疗疾病的作用。
但即便上环了,也最好戴避孕套,因为它能阻隔病毒细菌。
我们也更希望看到,有更多男性能站出来主动承担责任,让避孕慢慢不再只是女性一方的事。